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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县粮校财12班同学聚会纪念册定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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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往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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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一 : 同学往事(二)

1

一九八八年新年后的第一个周末是我的阴历生日,不幸的是这一天我患了重感冒,浑身发烧,四肢无力。我不得不向老师请假回家养病,老师看了看病病殃殃的我,准了我的请假。因为他知道如果我留在学校的话,一时半会儿难以康复。因为住院治疗对于我们来说是件奢侈的享受,好歹年轻的我们还能经得起一场感冒得折腾。

尽管身上穿了不少衣服,头捂得严严实实,走在路上还是感觉刺骨的寒冷,浑身直打哆嗦。路上走得很艰难,本来不到一个小时的里程,浑身疲软的我走走停停,一个半小时后我才返家。

走到我家的院子门口,听到家里有不少人说笑。这在以前,晚上我家是没有多少人的,家里一定有什么变化。带着几分好奇我走进父母的窑洞,其实,没有什么稀奇的,家里刚刚添了一台黑白电视,左邻右舍聚在一起看电视,毕竟那个时候的我们村黑白电视还没普及,所以,有了电视机的人家变成了邻居们晚上聚集的场所。

父亲看了一眼无精打采的我,只问了句,回来了。母亲却看出我的病态,母亲急忙走到我跟前,摸了一下我的头,哎呀,这还了得,我娃烧成啥了!你个死老头,也不问问娃是咋了,就知道吧嗒吧嗒吃烟。母亲责怪着父亲,父亲赶紧把我扶进我住的窑洞,把被褥铺好,让我先睡下,父亲出门时说了一句,咱家杀了一只羊,本打算等你哥姐他们回来一块吃,现在先让你妈给你炖一碗,羊肉热身,吃了你就退烧了。

躺在床上的我开始想这个家,这个家积贫积弱,父母和哥哥、姐姐为了改变这个家一直在付出艰辛的劳动,这个家庭微不足道的改观凝结着他们的汗水,甚至泪水,他们把老魏家崛起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我的身上。天资远远聪明于我的哥哥因为家庭贫困而过早辍学,为了省下娶媳妇的钱而自愿入赘他乡,姐姐也为了我的上学常年在外打工干活、风餐露宿,稚嫩的小手长满老茧。每每想起这些的时候,我总是百感交集,我知道,我不属于我自己,我属于这个家,这个家的荣辱与我息息相关。也因为此,之后的几年中,我不敢肆意放纵自己的情感,因为,我知道那样的奢侈不属于我,属于我的只有默默拼搏,考取大学,走出山沟。( 文章阅读网:.sanen.net )

学校伙食太差,油水少,尽管严重感冒,丝毫不影响我的食欲,我在被窝里,狼吞虎咽地吃下了母亲煮好的一碗羊肉。一碗羊肉下肚,美美的一觉之后,我的高烧基本消退。

第三天,我便急着返校,因为期末考试已经临近,前两次的考试不是太光彩,我必须往前冲,否则,明年升学肯定无望。不是为了家人,而是为了自己,为了那份内心深处的尊严。

回到教室的时候,却发现我的座位上已经换了别人,我有些纳闷,又调座位了?可是大部分同学还在原来的位置,正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听见后边有位女生在叫我:“到这边来,你的座位在这里。”

叫我的女孩是玲子,我回头看她时,她满脸微笑,那微笑憨憨的,很真诚,看来他非常欢迎我这个同桌。两目对视的瞬间,我突然想到去年12月30日晚上,我的那次突发奇想。对,就是她!她可以与我人生为伴,这是我对玲子的第一感觉,没有什么理由,也不需要什么理由。在这之前,我没有对其他女孩有过这种感觉。

当年的玲子并不漂亮, 厚厚的头发,大脸盘,再加上穿着普通,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女孩。但她真诚明媚的眸子吸引了我,其实,在我也一样,我们两双同样清澈的大眼睛都在渴望被人注意,渴望真诚的友谊!

坐在玲子旁边我才发现,我的课桌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玲子告诉我,她的数学不太好,希望我对她有所帮助,她是特意请求老师让我跟她坐在一起的。我告诉她,我们共同进步吧。她笑了笑,憨憨的,抿着嘴。她又问我,你的名字很怪,但很好听,谁给你取得。我说,我爹!她有些惊讶,问我,你爹是干啥的,一定很有文化。我说,放羊的,文盲一个!人民币勉强数清。玲子说,但给你起的名字好。我说,算了吧,你知道,他最初给我取的名字叫啥,羊群!玲子听了,哈哈大笑,有意思,确实是放羊的,给儿子取名字都想着他的羊群,那后来呢?我说,上学时,老师给改的,那你呢,你爹是干啥的?她说,跟你爹差不多,种地,顺便在家养头母猪,母猪下了崽子可以卖钱,我的学费就靠我家那头母猪。

听到玲子讲述他父亲那一刻,我热泪盈眶,终于遇到了知己,遇到了“阶级姐妹”。苦难仇深的“阶级兄弟姐妹”啊,今天,我们终于走到了一起,从此,我们将并肩作战,用我们的双手创造人间奇迹,改变我们这不合理的命运。那一刻,我真想握住玲子的手,叫一声亲爱的姐姐或是妹妹,真是相见恨晚啊!

但我不能,深受儒家迂腐思想的毒害,我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何况我们那会也不是太开放!尽管我拉过云霞的手,拉过莉英的手,也拉过慧芳的手,但那只是在我无助的时候,她们给与我的一种纯友情的援助。

亲爱的姑娘,原谅我,起码现在,我不能对你说:“执子之手,携子共老”。待我金榜题名时,我会自豪地向你表达我的爱慕之情。但愿我们在互相帮助下一起进步,实现穷人共同富裕的梦想!

与玲子的相处很是轻松愉快。每天早上天不亮,她第一个来到教室,我去教室的时候,我的课桌已经被她收拾利索,等我坐下来的时候,她给我一个深情地微笑。接下来,我们互不影响地背诵语文、政治、英语,等早操铃声一响,我们一起并肩跑步,这段时间是一天最为轻松的时刻,而有了玲子的相伴,更多了一份先前没有的幸福感。

早操过后,我们会在一起互相抽背单词或者政治课要点,尽管没有休息的时间,但我们感觉时间过得真快。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看来这句话一点都不假。

玲子的物理和化学两门课学得不错,我试着按照她的方法和习惯去听课做题,果然效果很好。其间,我也在帮助她解决数学偏科现象,不厌其烦地给她答疑解难。

因为有了玲子,学习不再是件枯燥艰苦的事情,我们在紧张充实的学习中度过,日子不知不觉地到了期末考试。我们都渴望自己取得一个好的成绩,因为这是我们一年来给与父母家人唯一的,也是最好的礼物。

期末考试成绩下来了,玲子取得了很大的进步,力挺三强,我也前进了一名,紧跟晓明之后,慧芳和明霞分别位居第四、第五。对于这次考试,我并不看重,如果不是第一的话,第二、第三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玲子的崛起,确让人刮目相看!班主任天义老师无不惊讶地赞叹玲子,那是一颗深藏在泥土中的“夜明珠”啊。

考试结束后便是寒假,放假前,我对玲子说,祝贺你!玲子还是真诚地、憨憨地对我一笑“谢谢你,其实你也进步了,只是你没看到,你这次没拿第一,主要是在政治上,你的其他科目都考得不错,来年只要稍加努力,你的前途不可限量。”

其实,我也感觉到我的进步,我的进步主要是学习态度和热情达到了空前的高涨,没有了厌学的情绪,而且学习中也不再急功近利,踏实的作风也在逐渐形成。

这一切,我得感谢玲子,面对即将回家的玲子,我突然有了一种依依不舍的感觉。虽然二十几天之后,我们就会见面,但我还是满怀深情地望着玲子渐渐远去的背影一个人发呆。难道这就是初恋,我第一次问自己。不过想到自己那个积贫积弱的家庭之后,这样的想法便随之抛在脑后。

2

一九八八年的春节过后,正月初六我们便开学了,开学之后的校园并不平静,因为补习班的志强把我们村的大牛打了。大牛本来不是挨打的主儿,但防不胜防地被志强在背后一棍子闷倒。大牛跟我同族同辈,我们拥有一个共同的曾祖父。现在,大牛被打,我义愤填膺,我曾号召班级同学为大牛讨个公道,但被班主任制止。班主任劈头盖脸地骂我:“放不下你了,你想怎样,你还嫌这里不乱?”也是因为前段时间我打架事件的原因,我不敢再跟老师理论。

但大牛的事情终于找到了一个理想的解决办法,因为大牛的表哥瑞星在县城一中打架是出了名的。正月十二的时候,瑞星应大牛邀请如约而至。对付志强的办法是半路拦截,半路拦截虽然有些不太江湖,但很管用。因为喜滋滋地骑在自行车上的志强全然没有感觉有人在对他进行侵袭,而这次侵袭也许会让他终生难忘。

我清楚地记得那个下午,放学之后的我们提着饭盒悠闲地漫步在回家的路上。我们一路说笑走过很短但我们很是珍稀的一段公路,快到拐弯进山路的时候,突然瑞星窜了出来,横挡在马路中间,这时的志强刚刚骑着自行车兴致勃勃地行进在回家的路上,然而,他全然不知一场灾难正向他悄悄走来。

行动敏捷的瑞星一个飞脚过来,志强便倒在地上。接下来是瑞星的一顿拳打脚踢,在志强的挨打过程中,我们终于知道,志强是为了当年小学五年级时,大牛剔伤了他的睾丸,而对大牛报复。

我清楚的记得瑞星在问他,为什么要给大牛一记闷棍,志强说,他把我的蛋踢坏了,阴天下雨就疼。然后,瑞星又是一顿猛打,然后问他,现在,疼不疼了?但志强还说,疼!接着又是一顿猛打。也不知什么时候,被瑞星打疲了的志强不得不向瑞星求饶,大哥,我现在一点都不疼了,放过我吧!

在志强的求饶下,瑞星放过了志强。但大牛知道,志强还会找他麻烦,这事并不会简单地过去。大牛虽然学习不是太好,但很有心计,于是他想到必须在班里拉帮结派,才能彻底让志强服气。

没过几天,班里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帮派组建了,称之曰“四大弟兄”。老大是晓琴的表哥建峰,老二是大牛,老三是建刚,老小是志永。这四人当中力气最大的是大牛,当时在我们班无人可比,但斗打经验少,尤其没有团伙作战经历。建峰人很沉稳,考虑问题周到,是四人当中的主心骨。建刚属于下手狠、动作快的那种亡命之徒。至于老小志永,在我们班年龄最小,但头脑聪明,手脚麻利,应该在四人当中最有前途。

团伙组建起来后,总得有些政绩,要不名声闯不出去。兄弟四人挖空心思想了几天,最后把目标锁定在铁蛋身上。弟兄四人找到我说,雁群,我们要给你报仇。我说,你们要打人家铁蛋,不妥。建刚说,铁蛋打不得?我说,不是,找的理由不对,即便打赢,别人也不服。你们不要说为我报仇,我跟铁蛋已经两清了。要打,你们就说,他以前欺负咱们班女生,欺负女生不算好汉,这样,他就确实该打!

大家听我这么一说,觉得在理。于是哥儿四个合计了一下如何放倒铁蛋,当然,四个人一起上,铁蛋肯定招架不住,但这样一来,属于欺负,不是丈夫所为。但单挑困难比较大,而且如果单挑的话,只有大牛可以与之抗衡。于是最后决定,由大牛引出铁蛋来打,其他三人观战,如果铁蛋占了上风,那么其他三人便出手相助。

放倒铁蛋确实不易,铁蛋个头比大牛还高,手臂比大牛长许多,唯一劣势就是大牛比他粗壮一些。大牛在班里打架时,一般是三招决输赢,具体来说是左脸一拳,右脸一拳,最后鼻子上一锤定音,血便哗哗地流了下来。

但打铁蛋,这几招远远不够,铁蛋是格斗高手,也深知斗打谋略。铁蛋知道,这次大牛来是挑衅,而且大牛绝对不止一个人。于是铁蛋采取守为主、攻为辅的战术。所以在格斗中铁蛋一直躲着大牛,只是用臂来挡着,但即便如此,彪悍的大牛都无法靠近铁蛋的头部,一路追,一路打,就是占不着多大便宜。眼看着铁蛋快要跑进他们教室,大牛着急了,急忙抓住铁蛋,揽住了他的脖子,大牛力气大,这下,铁蛋动弹不得,大牛用脚一拌铁蛋的腿,铁蛋被放倒在地上,大牛狠狠地在铁蛋身上狠踢猛踹,铁蛋终于被制服了,向大牛告饶,以后再也不敢与我们班为敌了。

兄弟四人首战告捷,而且没有惊动学校领导,此事做得天衣无缝,于是决定要庆贺一下,因为我参与了谋划,我也应邀参加庆贺。庆贺的地方选在了志永家,因为那时志永的父母已经离异,他跟着父亲一起过,父亲长年在外跑长途运输,三五天才回家一次。

那天算好了志永的父亲正好不回家,我们下了自习便相约来到了志永家。那时商品短缺,我们凑钱买了些带鱼罐头和麻花,建刚还从家里偷偷拿出一瓶酒。

大家都没喝过酒,建峰抿了一口,呲牙咧嘴地骂道,这是什么玩意儿!大牛一闻酒就想吐,所以根本就没沾边;建刚倒是个二不愣,一口下去,皱着眉头说,嗯,够劲;志永年幼不知深浅,也跟着建刚一口喝了下去,眼泪便憋出来了。他们也要我喝一口,我把酒倒在瓶盖里,慢慢地喝下去,刚开始有点呛,但进了喉咙之后,感觉有点醇香,我吃了一口罐头,又到了一瓶盖,慢慢喝下去,这一口喝下去感觉便好多了。我告诉他们,酒就应该这么喝。

于是大家轮着拿瓶盖饮酒,边喝边聊,谈到今后四大弟兄如何如何发展,还问我要不要加入,我拒绝了他们。我说,我不是这块材料!你们也好自为之,结义只是为了防止被别人欺负,一味地斗打不是长久之计。可是,当年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们无法听进我的劝说,大家只好闷闷地喝酒,大牛不胜酒力,几瓶盖下去,便倒在志永家的炕上睡着了。我们四个继续喝,一瓶酒下去,我们都有些昏昏沉沉。那天,我们都没回家或回宿舍睡觉,五个小伙子横七竖八地躺在志永家的土炕上睡了。那是我的第一次喝酒,喝了近三两居然都没有醉倒,也许是天生对酒精的亲和,也许瘦弱的身板里隐藏着一股天生的豪气,那一刻我竟把自己当作成了一个豪情万丈的侠士。

3

新学期开始后,我和玲子依然保持着“形影不离”,在紧张而又充实的学习中度过每一天。那时的早恋在我们这个班级已成燎原之势,因此大家对于我和玲子这种因阶级感情产生的友谊不会给予多少关注。

据说那时班里所谓的早恋对象至少有十几对子,也就是说近一半人在谈恋爱!但据我所知,泛出水面的也就是三五对子,隐藏起来的有吗,我想应该是没有,那时的孩子们再成熟,这种事情不会做得不显山露水。悄悄地、不知不觉地对一个女孩子或男孩子产生一种好感,我想那也算不上早恋。

在我自己,至今为止我都难说那时是否已经爱上了玲子。对于玲子,我曾有过一见钟情的感觉,就在那年冬天我们同桌开始的那一刻!年少的我曾有过非她不娶的想法,可残酷的现实没能让我如愿以偿,后来,我不得不改变自己的初衷,在玲子结婚后的第三年,我也娶妻生子。

尽管二十几年来,我和玲子的情感一直保留在友情的界限以内,二十几年来我们也一直用真诚和理性去呵护着这份纯真的友情,但我还是难以忘怀那时那段对玲子的暗恋,那段永远留在我心底的淡淡的、苦涩的回忆。

至于玲子有过这种感觉没有,她没有跟我说过,我也不得而知。但我一直感激玲子几年来在情感上给予我的鼓励和支持。在玲子以后,也有很多女子走进过我的情感世界,她们也一样真诚地给予我情感上的温暖。然而,在我却很难拿出像对待玲子那样的真情去对待她们了,我变得世俗、变的肮脏,脑子里更多的是利益和欲望。

然而,我的一举一动却瞒不过细心的云霞。一天晚自习后,趁着玲子不在的时候,云霞坐到我跟前,小声对我说,小子,你够可以啊,也知道找心上人了。云霞问我的时候,我并没有像以往一样给她明确的回答,因为我确实对玲子有种特殊的感觉,我支支吾吾地对云霞说,这不算吧,我和她的关系跟你一样啊。云霞说,一样?我可觉得大不一样,你以前的脸上可没有现在这样光彩,是爱情的滋润吧。我问云霞,是不是就你看出来了。云霞说,说不上来,可能韩莉英也知道,我听见她说,魏雁群没眼光,找个女的不好看不说,还挺邋遢,经常往地上吐痰。

玲子是有这个毛病,我正在心里嘀咕的时候,云霞说,你小子别多想,只要你们在一起能共同进步,那你们就好吧,姐姐我支持你,但不要影响学习,韩莉英的话你不要信,咱们从小都养成一些坏习惯,长大了就好了,呵呵,臭小子。云霞在我脖子上轻轻掐了一下便走了。

再说这四大弟兄,自从征服了铁蛋之后,也没多少架可打,闲得无聊的他们开始盯上了班上的女孩子。老大看上了莉英,对于莉英来说,很容易被引诱上钩。那时的建峰个子已经差不多一米七,再加上家庭条件不错,穿着得体,身上零花钱不断,莉英禁不住几次纠缠,也为了吃点不花钱的零食,不久便跟建峰好上了。

有一天,志永突然问我,你是不是对王云霞有意思,我说,哪里话,我比人家还低一头呢,人家也看不上我,我也没有对人家有啥想法。志永说,那好啊,我可对她下手了,其实,要说班里的女生,云霞应该说最有味,脸蛋虽然没有莉英漂亮,但两双眼睛很勾人。再说,那身材,啧啧,那才叫个好,屁股是屁股,奶是奶的。我说,你小子看得倒细,你对她有想法,你就追她。

其实,听完这浑小子的一顿描述,我心里突然一怔,志永这么小的岁数何至于如此成熟!他要去追云霞的话,如果云霞拒绝也就罢了,要是不拒绝,这小子能靠谱吗?我不禁为云霞捏了一把汗。

不久之后,志永便对云霞展开了进攻,起初云霞骂他,甚至动手煽他耳光,但志永并不在乎,还是一个劲地死缠硬磨。突然有一天,云霞不那么讨厌志永了,而且还把省下的馍馍给志永吃。

后来,班里传出来的是,云霞和志永好上了,而且说得不堪入耳。有同学说,他们看见志永在学校后边的树林里抱着云霞,云霞没有反抗,而且还亲嘴了。还有人说,志永想要解开云霞的上衣,被云霞打了一个耳光!

传说归传说,但能看得出,云霞对这个比她小三岁的弟弟还是蛮疼爱的。这种疼爱远远超过了对我。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那天我终于忍不住问云霞,你觉得志永靠谱吗?她说,怎么了,她追我你不满意?如果你放弃玲子,我立马跟他拜拜!我说,云霞,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觉得这个孩子太成熟,太狡猾,关键是太胆大。我怕他有一天真的给闯下大祸!作为一个你曾经疼爱过的弟弟,我只是给你提个醒,愿你谨慎些。云霞说,这我知道。

生性沉稳的建峰虽然颇具心计,但缺少浪漫的他并不能满足热情奔放的莉英。再加上其他男孩子对莉英的追逐,莉英和建峰的关系不久便冷了下来。而我一直认为不太靠谱的志永却做出了第一件部太靠谱的事情,那就是他又悄悄地和莉英好上了,瞒着云霞,瞒着建峰。

其实,建峰何尝没有感到女友和兄弟对他的背叛,只是出于兄弟情谊,他也就忍了。

志永的肆无忌惮,终于让他们的兄弟建刚看不下去了。那天,建峰、建刚一同走进教师的时候,看见莉英和志永正背靠背说话。二不愣建刚冲到志永跟前就是两个耳光,建峰也终于被两人的龌龊行为激怒,抓住莉英的头发一顿猛打。

我看见了云霞平静地坐在自己座位上,但眼角一道明显的泪痕在诉说她的不满。我想安慰云霞,但又觉得不合适。莉英为什么老在为难云霞呢,我对这些处于青春发育期的女孩子真是有些搞不明白。

挨了打的莉英趴在桌子上大声痛苦,但没有人同情她,甚至有些女生幸灾乐祸,在津津有味地说着她与志永的风流事情。对莉英来说,我既痛恨又同情,但我不能说些什么,坐在我旁边的玲子也一个劲地掐我,不要管闲事,好好看你的书!

因为志永插足事件的发生,四大弟兄联盟受到了第一次冲击。老实人大牛最后出来协调,让志永向老大道歉,此事才不了了之。但之后的大家对志永都有了看法,不再把他当成知己。但客观来讲,虽然志永鬼点子多,有些狡猾,但作为兄弟还是很够意思的,当初一些不地道的做法也许是年龄小的缘故吧。

倒是莉英终于知道了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从此变得本分多了,起码到毕业这段时间没有再传出什么桃色新闻。云霞因为志永的朝三暮四,人变得更加沉默。

好多人的初恋也许就是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过早结束,如昙花一现,惊艳只在刹那瞬间,之后继续各自的历程,比之于缠绵纠葛数年而毫无结果,也许他们是幸福的。当我沉浸在拥有一位心仪的红粉知己喜悦当中的时候,谁能想到,我日后会在两处相思中度过漫长的八年!

4

初夏快要来临的时候,迎来了新学期的第一次摸底考试。考试结束后,先前对我不大看好的物理老师和化学老师都把我叫到办公室,私下里对我这次的答卷表示满意,基本上赶上了补习班的优等生。而有人传出消息,全年级,我是唯一一个英语超过90分的学生。

这次,我以超出晓明20分的成绩稳居班级之首。老师宣布成绩的那一瞬间,我终于闯出了半年多来的第一口粗气,我如释重负般地坐在凳子上迎来同学们羡慕或是祝贺的目光。

班级排名的格局被我第一次打破,晓明屈居第二,慧芳第三,明霞第四,玲子第五。

当我沉浸在别人羡慕的喜悦中的时候,我并没有考虑过玲子的感受。其实玲子这次考得也不差,她跟慧芳、明霞总成绩差距不到十分。玲子没有对我说祝贺之类的话,还是一如既往地帮我收拾课桌,早上喊我一起跑步。

考了第一的我,开始有些飘飘然,那时的我们下了自习一般都不急着回去休息,喜欢坐在教室里一起聊天。聊天的过程,玲子很少说话,有时她会给我第一张纸条:“雁群君,功成名就了吗?”看到这样的纸条的时候,我会不好意思地收敛一些。但聊天的习惯一直保留,因为下了自习的我们回去也睡不着,再看书的时候又觉得心烦。

莉英虽然在男女同学交往上收敛了一些,但生性活泼的她还是难免制造一些闹剧。初三开始学习《生理卫生》,但因为它不是中考的科目,一般老师都不讲授。莉英却在下了自习后拿出《生理卫生》课本把“生殖于发育”一章大声朗诵,引得大家大笑。

还不止于此,莉英有时拿些课本里的术语问我们,故意看我们的窘态。有一次问我,大才子,数你学问高,我问你“阴道”是什么?被这家伙一问,我脸憋得通红,后来镇定了一下,我说,“阴道”就是咱们阴山河的暗水渠,还有一种解释,是咱们仇犹的方言,跟“声音”是同义词。

晓明对于这次没能拿到第一却显得异常平静,许多年以后,回首往事,我才明白,作为我学习上的对手,令我尊敬的正是晓明这种“胜不骄,败不馁”的大家风范。

他依然像往常该玩即玩,该学即学,胜败平常事,奋斗与君同。事实证明,晓明无论在学业还是以后的事业中,都是极其成功的,面对晓明取得的成就,我只能叹为观止。从他身上,我也给自己失败的人生找到了答案,那就是自己过于浮浅,上天给与我的好多天赋都足以使我的人生不同寻常,可惜我在诸多方面都做得相当平庸。于是许多年后的今天,我回首往事,写下这段经历的时候,不止一次地对我的同学、挚友晓明致以最真诚的敬意。

树叶开始泛绿,各种果树的花儿在短暂的争奇斗艳之后,撒落大地。夏天便悄悄向我们走来,外边的世界在吸引着我们,尽管沉重的习题压着我们,但我们还是抽出稀有的空闲时间来享受这初夏。

邻村旧都庙会在我们乡是一年一度最大的庙会,为了让我们放松一下,在上午两节课过后,学校破例放假多半天,让我们赶庙。班主任把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刚刚讲完,大家便疯也似地跑出教室,三三两两结伴去旧都赶庙,路上,班长晓明告诉大家,中午都到他家吃饭。

其实,对于我们来说,庙场里的唱戏不会吸引我们的视线,我们在意的是庙场里琳琅满目的商品,情窦初开的我们自然也会留心漂亮的姑娘和英俊的小伙子。但所有这些都显得那么奢侈,因为我们囊中羞涩,因为短暂的放纵之后,我们还得面对课桌上的题山题海。

中午时光,我们来到晓明家。晓明家的院子比一般人家宽敞,街门楼上都批了黄瓦,进了院子,正面是挂了砖墙脸的窑洞,东西两侧是预制板平房。院子里种了许多果树和花草,比之我家的小院,那就是刘姥姥进大观园。

明霞已经先我们几步来到这里,洗杯子倒水招呼客人,俨然是这里的主人。晓明的父亲说话不多,沉稳老练,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人,听人说,他是一位个体老板。晓明的母亲热情开朗,打扮时尚,看上去才三十出头。

来到这个院落,我们能感觉到主人家来自内心的热情。午饭很丰盛,凉拌豆芽、凉拌土豆丝,还有馍馍、油条等干粮,长时间不见油水的我们狼吞虎咽般地大吃起来。

吃完饭的时候,大家提议出去合张影,于是我们几个在晓明家吃过饭的同学相约在村口的大槐树下合影留念。那一年彩照刚刚在农村流行,那张相片也成了我有生以来的第一张彩照,也是我比较满意的一张。照片里有英俊潇洒的晓明、大牛和建峰,还有美女云霞和明霞,还有后来越长越漂亮的玲子,貌不惊人的我有幸与玲子并肩蹲在前排,脸上浮现着幸福的微笑。可惜的是,那张照片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丢失了,为此我很是遗憾。

二零零八年的夏天,偶尔和玲子在网上聊天,玲子突然把那张照片复制后发了过来。见到相片的那一刻,我热泪盈眶,我对玲子说,感谢你啊,玲子,你让我又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些难忘而快乐的岁月。不过,因为相片保存的时间太长,最漂亮的云霞显得很模糊,真是造化捉弄人啊!

那段时间,同学间的家庭走访变得频繁起来,只要感觉关系不错,大家都会邀请对方去家里转转的。而我自己,自觉家庭寒酸,我没有邀请过任何同学,大家对一向开朗热情的我这种反常的举动很是吃惊。其实,主要原因是我那老实巴交的父母亲不善于接待客人,而自尊心极强的我又不愿意在人前过于尴尬。

但也有同学去过,大家是在去大牛家走访的时候,顺便去的我家。有男生,也有女生,但玲子没去。明霞去了,我记得因为家里的杯子不够用,我那老母亲于是拿了碗给明霞倒水喝。几年后,参加了工作的我们谈起我的家境的时候,明霞问我,你们家是不是还在拿碗喝水?说真的,我哑口无言,因为即便我参加了工作,并没有对家庭的改观做出了多少,相反,因为即将面临的娶妻生子负担,让我的老父亲比以往显得更加苍老。

我去过玲子家,虽然家境不算富裕,但屋里屋外收拾得干净利索。沉默寡言的老父亲是个实在人,看到你吃饭时不太随便,便会像骂自己孩子一样骂你。老母亲是个热情人,忙前忙后招呼你吃喝,对于我这个小男孩的到来,并没有什么多心,一句“家有梧桐招凤凰”说得让你心里暖洋洋的。

也有女同学邀请过我,但不知什么原因没有去,绝对不是因为自己的矫揉造作,因为我知道,无论到谁家,都有一顿好的吃喝,至少也能饱饱地吃一顿。

我知道,那会也有女同学喜欢过我,小莉就是一个。小莉长得的比较憨笨,但心情开朗,大大咧咧的。本来说好了要去她家,但赶上了毕业考试没去成。因为小莉当年没有参加中考,毕业考试后就回了家,所以也就没有心思再邀我去她家了。

是同村女孩小燕告诉我小莉喜欢我的,当时的我全然没有在意一个女孩的心思。多年以后的一个夏日,我去小莉他们村赶庙会,蓦然回首往事,想到那个曾经喜欢我的女孩,于是我决定到她家里看看,看看小莉还是不是当年的那个憨憨的小莉,但小莉已经远嫁他乡。那一刻,我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却无意享受这喧闹繁华,是啊,这么多年过去了,物是人非,而我也娶妻生子,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了。亲爱的同学,谢谢你在那年花开的季节给与我的一段情感,尽管模糊,但已足够,在此,祝愿你爱情美满,家庭幸福。

5

五一过后,便是毕业考试。按照惯例,毕业考试之后,应届班的一多半学生要回家,留下少数人参加中考。对于我们班同学来说,没有谁盼望着毕业考试早点到来,通过一年来的朝夕相处,大家都不自觉地融入了这个集体,尽管在忙碌的学习中度过,但忙里偷闲中建立起来的深厚友谊使我们备感珍惜。

那段时间,大家最忌讳的两个字就是“毕业”,虽然它一天天在逼近。

美好的时光总是如此之短暂,毕业考试如期而至,而且它残酷地把大多数兄弟姐妹挡在中考的大墙之外。我又一次以班级第一的成绩雄踞榜首,在我又一次沉浸在胜利喜悦当中的时候,我的好多同学们却不得不与我们道别,甚至是与学生时代永久的告别。

明天,我的同学们就要告别三年的初中生活,告别朝夕相处的兄弟姐妹们走了,或许等待来年的中考,或许步入社会。带着无限的留恋之情和对留下来的同学们的祝福,他们在做最后一件事情,那就是与我们互赠礼物。

我收到过几位女生送来的手绢,有小莉的,还有同村晓琴的,但没有玲子的。玲子跟我递过一张纸条“以君的成绩升学应当没啥问题,如果君金榜题名,请莫忘记玲子。愿君毕业之际,赠送我一张相片,如若与君别后,看到相片就如同君在身边。”我也以纸条回复玲子“君是我求学路上最重要的女生,感谢君的多半载相伴,对于君我永志难忘,愿我们共同努力,携手走进高中大门。”

接下来便是毕业道别,气氛很紧张,有些女孩子憋不住哭了起来,她们的情绪感染了我们,那时的我们不习惯抱在一起痛哭,但面对这些姐妹们的真诚情感的流露,我还是拍拍她们的肩膀,愿大家彼此珍重。毕竟乡里乡亲,再见不算太难。

毕业考试后的日子开始变得单调,但留下的我们还得继续拼搏,因为这是我们人生中关键的第一步。这段时间很平静,大家已经没心思聊天,一门心思扑在了学习上边。

我也因为毕业考试和后来的考前摸底两次名列班级自首而被学校推荐市一中就读,但得参加中考,而且成绩必须在最低投档线以上。也就是说,我可以以低于县一中20分的成绩被市一中录取。看来升学已不成问题,于是每天除了紧张的学习之外,心情也不像以前那样紧张。

但就在临近中考的时候,学校发生了令我们震惊和难忘的两件事。首先是志永因为打假和抢劫被公安局缉拿,接受拘役半年。另一件是回家等待来年中考的小宝和他哥哥大宝在发大水时偷偷出去游泳,结果双双被淹死。

对于志永的被逮捕,大家看法不一,有的人把他看成害群之马,说他罪有应得,有的人为他惋惜,因为志永是个聪明的孩子,如果走上正道,将是前途无量。

志永被带走的那几天,云霞显得无精打采,萎靡不振。我也曾经安慰她,不要多想了,何况他已经不和你好了。这个时候的云霞抬起头来若有所思,不无深情地说,他其实是个可爱的孩子,虽然调皮,但很讨人喜欢。是啊,志永有志永的优点,人机灵,又会哄女孩子。如果我能赶上他的一半,也许玲子后来就会是我的玲子。

大宝小宝的双双离去,令我们所有人都黯然泪下。如花一样的年龄的兄弟俩就这样离开了,我们少了两个可爱的兄弟,而他们的父母却要承受中年丧子的切肤之痛,甚至比切肤之痛还要痛啊,切肤之痛痛在身上,丧子之痛痛在心里!

年少的我们第一次面临同龄人的突然死去,第一次知道生命如此宝贵,但也如此脆弱。于是,留下来参加中考的我们在大宝小宝送葬的那天,在教室里,面对埋葬他们的方向为他们默哀,这是我们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也是最后为他们做的,亲爱的兄弟们,愿你们一路走好,来世我们再做兄弟!

临近中考的时候,我突然收到家里稍来的消息,哥哥出事了!原来哥哥入赘后,在妻家一直地位卑微,就连嫂子都看不起他,嫂子后来红杏出墙,与他们村里的一个人好上了。前些日子他们在一起幽会时被哥哥撞上了,哥哥一气之下,打了嫂子。要强的嫂子自知丢了面子,无颜苟活,一气之下,跳井自尽。村里人都说是哥哥逼死了嫂子,向公安机关报案,哥哥被带走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懵了。我知道我们这个家庭正在经受着一场劫难,老实巴交的父母能否挺过这个难关,哥哥会不会真有事情?于是,我向班主任天义老师请假,遭到拒绝,在这紧要关头,他是不会让我回家的。

其实,被家庭劫难纠结的我留下来也无心读书,心里一直想着这个悲苦的家,但这个悲苦的家庭的改变也只能寄希望于将来的我。

我家的事不久便传遍了整个班级。玲子劝我,你回去也没用,何况现在哥哥只是被送到公安局,我想是不会有事的。我说,但愿没事,但哥哥在嫂子村里可一点势力都没有啊。玲子无语,只是劝我还是以中考大局为重。

那个晚自习后,我正面对墨兰的星空怔怔发呆的时候,云霞走到我跟前,拍拍我的肩,“后生长高了啊,你家的事我听说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心里烦的话,姐姐陪你到河滩上遛一圈,瞧,月亮多圆啊。”

回过头来再看云霞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了一种奇妙的变化,我看着她的眼睛的时候,再也用不着仰起头来,我长高了。一年来,虽然伙食里少见油花,但我如同出土的苗子,见风猛长,现在基本上赶上了云霞的个头。

我跟着云霞来到了河滩,说是河滩,河滩里基本没水,除非下大雨。我们边走边聊,云霞说,像你哥哥的事至多也就关半个月,算个拘留,没啥了不起,公安局也是给你嫂子家人做个样子,你不要放在心上。云霞是个有主意的人,她这么一说,我倒踏实了许多。

走累了的我们坐在河滩上的石头上遥望星空,圆圆的月亮散发着迷人的光芒,朦朦胧胧地照在乡间的马路上。马路上除了过往的汽车之外,再无行人,对面的村落稀疏地闪着点点昏黄的灯光。

云霞突然把沉浸在迷人夜色中的我拉了一把,“我有那么可怕吗?看着我!”

“没有,你美丽动人,散发着青春气息。”我调皮地跟她说,当我看着她的时候,我发现她含情脉脉的眼睛里噙着泪水。

“云霞,想说什么,就说吧。”

“叫我一声姐姐!”

“姐姐。”

“你还是那么木呆呆的,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只是把我当你的姐姐,好吧,姐很累,心累!姐姐今天借你的背靠靠,不过分吧。”

于是,我第一次和一个女孩子背靠背地坐在一起,我们回想起了初中三年的难忘岁月,回想起那些岁月里的点滴往事,回想我们结下的纯真友谊,我们不禁感慨万分。再过不到一周时间,我们就要参加中考,中考之后何去何从,我们的这份友谊还会继续延续吗,还是永远定格在这十五六岁的花季?

云霞软绵绵的背上似乎还有一道硬硬的东西微微地硌着我,我不是木头人,云霞已经是发育成熟的大姑娘了。我浑身已经酥软,我真不想站起来,我想一直和云霞这样坐下去……

但我没有,除了内心装着玲子外,那个风雨飘摇的家让我打消一切欲望,破灭一切非分幻想。

中考的结果,既在预料之中,也在预料之外。我达到了县一中的录取线,但晓明考的更好,以高出我二十分的成绩,稳居榜首。值得庆幸的是玲子也达到了县一中的录取线,为此我们这个班的同学创造了历年来学校中考应届毕业生的最好成绩。

中考过后,我应玲子的邀请,去他们村参加一年一度的西川庙会。也是在那次庙会,我们有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约定,每年的这一天,我们都会如约而至,这个约定一直坚持到玲子结婚。

(未完待续)

篇二 : 我在津门胡同里的往事

如果不是重又回到这里,我想我大概会一直以为他仍跟十年前一样。这次回去,是早就定下来的,是梅妈的八十大寿,前些天接到她的电话,梅妈又一次怪起我,说我十年都未曾回去看过她,还说这次若不回去,她定要生气的,于是我早早把这事放在心上,还提前订下了车票。

现在已经是深秋,临上车前,突然想起这次回去并没有带件厚衣服,不过印象中的天津这时候应该不是很冷的,所以也就没放在心上。我并不喜欢坐火车,尤其是长途旅行,之所以这么久没回去,这大概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梅妈总说我一点也不恋家,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并不是不想回去,只是大概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已然忘记了我其实是个北方人,后来搬了新家,连周围邻居都不相信我是来自北方,地道的南方口音,已经让我都有些记不清天津话该怎么说了。

大概是怕我路途劳累,女儿给我买的是动车票,从上海到天津,大概只需要十个小时,想想看,现在的火车真是快,十年前的时候,我愣是跟女儿在火车上挤了三十个小时,我倒还坚持得住,只是辛苦了孩子。这一次女儿知道我要回去就说让我坐飞机,说总记得十年前跟我回天津坐火车的那次经历,实在是痛苦。我问女儿坐飞机要多久,女儿说连两个小时都不到,还比火车票便宜,我一面唏嘘一面仍旧让女儿给我订火车票,其实也说不好是为什么,大概是年纪大了的关系,坐飞机是有些惧怕的。

虽然这次坐火车感觉不是那么辛苦,不过出门的时候还是早晨,等到了天津,天就已经全暗了,我终于又回到了我的家乡。出了车站,我便听到有人叫我,我走过去一看,是梅妈的孙子孙睿。十年不见,小伙子都长这么大了,我笑着拍了拍孙睿的胳膊。孙睿说:“姑,我奶让我来接你,她还担心你会不认得我了呢,来,东西我给你拿吧,我车就在外面,咱走吧。”我把行李递给孙睿,他接过说:“姑,你怎么穿这么少,冷不冷,天津可没上海暖和。”我被他说的不禁打了一哆嗦,“是呀,这儿还真有点冷。”

开车回去的路上,跟孙睿问起这些年家里的情况,孙睿说:“姑,你还不知道吧,文叔叔前几个月过世了。”我突然一愣,“文叔叔?谁?”“姑你不是认识吗,文拓叔叔呀,奶还一直不让我们跟你说呢……”孙睿接下来说了什么我似乎都没听见,只是依稀感觉到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孙睿如果不提,我想我似乎都已经把他淡忘了。

上次见到他是十年前的那个冬天,我带着女儿回天津看梅妈。梅妈告诉我,他是孙睿中学的保安主任,当时我未曾想过他过的竟是这般惨淡,其实也说不上是惨淡,只是我无法把现在的他与过去那个文家的小少爷放在一起,我并不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只是时间真的让人改变太多,我们都不再是过去的我们,不再年轻,不再稚嫩,不再是贡院后胡同里的文拓和邵欣了。( 文章阅读网:.sanen.net )

我出生在五十年代末的天津,父亲是天津东南城区贡院后胡同里的一个鞋匠,母亲就帮别人做一些缝缝补补的活儿来补贴家用,我是家中唯一的孩子。那时候,胡同里的家家户户大多都是好几个孩子,我常常问母亲为什么我没有兄弟姐妹,母亲总是慢悠悠的回答说,家里穷养不起,仅仅养我已是不易,然后就开始教育我要好好努力,说我是家里唯一的希望,在这时候,我也总是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虽然仍旧是偷偷地羡慕着别人。

文拓比我大三岁,那时候他们家是整条胡同里最有钱的人家,父亲总是瞧不起他们,说他们家的钱来路不正,听母亲说,在我出生前,父亲好像因为钱的事情跟他家有过矛盾。其实我当时并不知道这些,后来因为父亲反对我跟文拓一起上学,我才好奇问母亲的。文拓是他们家老小,又是唯一的儿子,从小就受到家里极其的宠爱,可能是在家里霸道惯了,胡同里的小朋友一起玩的时候,他总是让我们叫他文少爷,年纪大一点的孩子总不愿搭理他,而年纪小一点的孩子又迫于他的“威逼利诱”而老实的叫着他文少爷,跟着他屁股后面跑。而我则不同于那些孩子,不知为何,父亲一向都不喜欢我跟胡同里的孩子一起玩,总是把我带去他的修鞋铺子里,或者就是让母亲把我送去梅妈家里,让我跟梅妈的孩子们一起玩。

梅妈是母亲的算是结拜姐妹,母亲是外地逃难逃到天津的,所以没有家人,梅妈的母亲看母亲可怜一直对待母亲特别好,后来母亲与父亲结婚,父亲也把梅妈一家看作是母亲的娘家,并叫我唤梅妈一个妈字。我的童年几乎就是在父亲的修鞋铺子和梅妈家里度过的,直到我到了上学的年纪,父亲说我是家里唯一的孩子,虽然是女儿,但也要好好培养,所以把我送去我们那儿最好的小学读书。听老人讲,那个小学校是过去的贡院改建的,也就是前清科举时代举行“乡试”和“会试”的地方,后来到了民国,被改成了学校,叫做“广北学堂”。能进那所小学读书,在我们胡同里算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整条胡同除了我,还有一个孩子也在那儿上学,那就是文拓。

我上一年级的时候,文拓已经上四年级了,算起来已经是学校里的“老人”了。我在学校里常常看到老师在训斥他,我不明白一个小学生为什么可以如此的顽皮,他上课在教室里跟同学打架,下课在老师的水杯里放石子儿,我记得我们学校有一个很严厉的女老师,个子高高的,头发长长的,带着圆形默光眼镜,轻易不会言笑,我们都有些怕她。可文拓就不怕,他总是喜欢把脏脏的手指蹭在女老师的白裙子上,然后对着女老师吐舌头,虽然我们觉得文拓这样做很不好,但鉴于女老师总是对我们很是严厉的份上还是站在了文拓这边。记得有一次文拓被女老师叫去办公室训话,好像他又犯了什么错误,女老师让他写检查,中途女老师因为有事被校长叫走,她命令文拓在办公室写完检查再走,结果由于女老师走时忘记锁上橱子,(那时候女老师不知道什么原因是住在办公室里的)。文拓见老师没锁橱子,就偷偷拿走了女老师的内衣,还把它挂在了学校的大门上,这事情让女老师和学校很是震怒,终于要去文拓家家访了。那天,我偷偷的跟在女老师和文拓的后面,我看到女老师带着文拓一起进了文家的大门,不知为什么,我对这件事很是好奇,因为听说文拓并不承认自己干了这件事,所以我便鬼使神差的也跟了进去。大概文家的人因为女老师的到来都没有注意到我,所以我想当然的就躲在了文家院子的角落里偷看。女老师当着文拓家人的面怒斥文拓的不是,可文拓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就是不承认自己偷了老师的内衣,还谎称自己当时因为肚子痛去厕所,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文拓的父亲一直不说话,文拓母亲却一直跟老师赔不是,这时候我因为没站稳不小心踢到了脚旁的一个小罐子,大概是心虚,我不禁转身要走,这时候文拓在我后面大声说,“对,就是她,那天我肚子疼在厕所的时候,她还看到了呢。”这一句话算是把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我的身上了,文拓的父亲走过来,“是你呀,邵欣。”我低着头没说话,这时候女老师也走过来,“文先生,这是……”“哦,她是我们邻居的小孩儿,叫邵欣,也是你们小学的学生。”女老师蹲下,拉了拉我的手,“是吗,那你认识文拓喽?”我点点头。“那那天你见过文拓?”女老师问我。我当时心里很紧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抬起头正好看到文拓投来一束奇怪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我想替他圆这个谎,我结结巴巴的回答,“恩,那天我见过他。”“可你是女孩子呀,为什么会进男厕所?”女老师似乎并不相信我的话。可就在接下来这一刻,我说了一个迄今为止连我自己都不敢想的谎言,“是的,老师,那天我的肚子也好痛,一着急就进错了厕所,结果看到他……恩……就是反正我想您的东西不是他拿的。”我一点也不脸红的替文拓撒了谎,结果没有办法,因为有我这个证人的存在,女老师不得不提前结束了这次家访。女老师走后,文拓的母亲奇怪的看着我,“邵欣,你真的看到了文拓吗?”我没有回答,就很快转身跑掉了,转身的时候我看到文拓父亲的眼神,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看我又看看文拓,倒是文拓,仍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直到后来,我回忆起文拓父亲当时的眼神,似乎有点明白那时候为什么在女老师面前他什么话也没说,那眼神里充满了无奈与不解,我想那是对文拓的无奈和对我的不解吧。

自从那件事情以后,我每天上学走出胡同的时候,总是能看见文拓在那里站着,等我去上学一起走,而放学的时候也一样,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要等着跟我说一些感谢的话,可过了很多天,我们都只是这样一前一后的走着,并没有说过什么话。直到有一天,父亲去学校接我,见到了文拓一直跟在我们身后,就问我,“他总是这样跟着你上下学吗?”我还没有回答,文拓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我只是怕她一个女孩子不安全。”父亲转身看着他,没说话,停顿了一下对我说,“以后离他远一点。”我老实的点点头,走进胡同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文拓,他好像还是跟在我们身后,只是距离远了些,“我只是怕她一个女孩子不安全。”我耳边又回想起这句话,脑子里一直回放着他站在胡同口等我的样子。其实直到后来,我仍旧有些震惊这句话是如何从一个小学四年级的孩子口中说出来的。

这就是我跟文拓结识的过程,其实也不算真正的结识,因为我们都未曾说过一句话。后来,我上了中学,那会儿正好是文革的时候,胡同里来了很多人说要对各家进行文化革命宣传教育,父亲竟不知为何跟这些人闹了起来,结果被抓走,还被画了大字报,更是作为我们贡院后胡同里唯一的的反动分子进行批判,那时候,在我们那个地方,住的人很少会被牵扯进文革的阶级斗争中,可因为父亲的原因,我跟母亲也同样背负着很多不好的言论。在学校我更是抬不起头来,我被同学称作反动小仔,甚至连老师也说我不是好孩子。我很委屈,常常躲在胡同头的那棵大杨树后面哭,而每每这个时候,文拓就常常会莫名的出现,会站在我旁边五米左右的地方,靠着墙看着我,等我哭完,递给我一张纸巾,然后说:“回家吧,别让你妈担心。”接着就转身离开。那时候,文拓已经快要中学毕业了,他成绩不好,虽然家里想让他读大学,可他自己似乎并没有那种想法,那时候上大学最重要的并不是你的学习成绩的好坏,而是学生的家庭出身怎么样,那些出身于剥削家庭又或者家里有被关、管、杀的人都有很大可能被不予录取。所以当时虽然我离高考的年龄还有些距离,可母亲已经说不要我再继续读书了,于是我便退学回家帮母亲一起做些活计来维持本来便不富裕的生活。后来文拓确实没有参加高考,而是南下去了广东一带,本来家里说如果不上大学那去当兵也好,而文拓在没有跟家里商量的情况下,某天晚上跟着一群朋友就去了南方,说是要去做生意。可未曾想文拓临走的那天晚上,竟偷偷的来找我。那天晚上,刚吃过晚饭,母亲便出门收账。我一个人在家刚收拾完碗筷,就听到有人敲我家的门,我开门见到是他,有些惊讶,而他却很神秘的对我笑了笑说:“我看到你妈出去了,我有话跟你说。”我转身让他进屋,可他没动,只是突然拉住我的胳膊对我说:“丫头,我要走了,去南方,赚大钱,你愿意等我吗?”这么多年,我们之间几乎没有什么话,突然他一下跟我说这么多,竟然还是这种话,我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呆在了那里,文拓又说:“我知道你觉得惊讶,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胡同里的小孩子一起玩,总是不见你出来,我一直奇怪你是不是个有毛病的小孩儿,上学后你竟然会跟我是一所学校,后来那个女老师来我家,其实我看到你跟进来了,当时那么说只是想整你玩儿,只是没想到你竟然会替我撒谎,可能你真的是跟别人不一样,从那时候起,我觉得不管我对别人怎么样,我一定要对你好,你懂吗,对你好。”听他说完这些话,我仍旧默不作声,我不知道该如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我瞪着眼睛看着文拓,文拓伸手弹了一下我的眼睛,说:“我说的话都听见了?”我点点头,“那好,我走了,丫头,记得等我。”这次文拓竟然抱了一下我。可当我还没来得及反映发生了什么的时候,文拓已经走出了我家的大门,我望着他离开的身影,突然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后来的故事,我等他了,等到文革结束,父亲被放了出来,我们家重又恢复了平静,我重新又回到学校并参加了高考,上了大学,可直到我毕业,文拓都没有回来,也从未给过我一点消息,我不知道自己对他是不是真的有些什么感情,但那似乎只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不过他就这样消失了,因为在他走后不久,他们家就搬离了贡院后胡同,而我也在工作两年后经父母安排结婚了,因为父亲身体不好,他想看到我早点成亲,可是也就在我结婚一年之后父亲就去世了,而母亲也因为受不了父亲突然离世的打击病倒了,没几个月也匆匆离世。而我料理完父母亲的后事之后也就跟着先生去了上海,我先生是上海人,原本是因为我留在了天津,待我父母都不在了便提出要回去上海,我因为那时候对天津也没什么依赖了,所以便答应跟他走,就这样,我最终离开了我的家乡,离开了那个有着我许多故事的贡院后胡同。

算起来,我在天津生活得年月也就是我从出生到结婚这短短的二十几年的时间,剩下的日子我让自己渐渐磨练成了一个地道的上海人。而自从那次走后,我只回去过天津两次,一次是十年前,另一次就是这一次了。

“姑,下车吧。”我突然听到孙睿叫我,“睡着了吗?”我应着孙睿,说自己只是有点累,“那快回家歇歇吧。”孙睿帮我把行李拿下车,我跟着孙睿,很快就见到了梅妈,那晚,我跟梅妈聊天,说十年的时光或者没有给我们的脸上留下多少痕迹,可有些人有些事却都过去了。梅妈似乎知道我在说什么,她搂着我说,“欣,明儿让小睿带你去看看他吧。”

第二天,孙睿开车带我去墓地,中途,我突然决定要先去贡院后胡同看看,可孙睿说他并不知道在哪儿,我说那就带我去那附近转转吧。

十年前,我得知文拓在孙睿的学校做保安,便在送孙睿上学的时候去看过他,那时候的他,其实已经很老了,并不像个四十多岁的人,我问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他都没有回答我,只是在我临走时对我说了三个字:“对不起。”其实那时候我已经从梅妈那里知道了他的情况,当年他去到南方,其实一开始生意做得很好,只是在一次生意洽谈当中,接过了一个陌生客户递过来的烟,就这样,他染上了改变他一生命运的毒瘾。

篇三 : 同学往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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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五年秋天,我毕业分配到了省城最大的一家钢铁公司,在公司下属一个二级分厂从事机械工艺技术工作。

原本豪情满怀的我被即将开始的凄凉前景泼了一头冷水。每月不到二百元的收入,上半月发了工资,下半月就吃紧,好多新结识的同事都混到了向家里要钱过日子的地步。而我没有脸面再向家里开口,我知道,村里人如果知道参加工作的我还靠家里接济,我的老父亲的颜面又往哪里搁呀。

也就是那一年开始,我学会了自己做饭,自己计划花钱过日子。但半年下来,还是没有任何结余,好多大学生们因毕业分配第一年无法自养而离开公司以求新的出路。不过,幸运的是公司高层已经发现了这个问题,就在这一年年底,公司给新分配大学生每月增加一百元生活补贴。这样,过年前我就能领到七百多元的补贴。

那时的哥哥已经再婚,并生下了一对双胞胎侄女,姐姐也嫁人了,有一个可爱的外甥。

我计划用这七百多补贴给家里人买点东西,三个孩子的衣服和零食,父亲和母亲的棉袄,父亲和哥哥的香烟和白酒,所有这些下来,积蓄的一半已经用去,于是剩下的三百多元成了我的第一笔存款。( 文章阅读网:.sanen.net )

上班之后,我的终身大事便成了父母的心头牵挂。但少的可怜的工资很难满足我成家所需,最尴尬的是,上班第一年连处对象的花销都不够。

我试着处过几个对象,都因为我的小气不欢而散。其中一个女孩因为跟我上街时没有坐公交车,走了十几公里路下来后,脚上搓起了血泡,一气之下跟我拜拜。

上班第二年,收入稍稍富余之后,住房问题又成了令我头疼无奈的难题。于是,那几年对象处了不少,但都是因为没有住房而成为泡影。

我的人生和爱情因此变得暗淡,年少时的狂妄已被无情的现实打得支离破碎。那几年,我极少与同学们联系,即便分配在一个城市的明霞一年也见不了几次。机加工车间的技术员很轻松,没有多少事可做,日子在平淡中一天天地消磨,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有一天与初中同学建峰的邂逅重逢。

那天,我从省城回家的时候,在车上遇到了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建峰。那时的建峰已经是村里的村长,大肚子已经腆了起来,而且说话也不再腼腆,从他的大声讲话上看得出,这哥们混得不错,财大气粗!我们聊起了初中生活,问起了各自的状况。建峰有些惊讶,你现在还没结婚?我说,在省城成家挺难。建峰无奈地笑笑,真不知道,你们考出学来也这么难。我掏出我的美登香烟给他抽,建峰摆摆手,抽我的,建峰抽的是红塔山!我的自卑到了极点。建峰看出我的不悦,安慰我,好好混吧,一开始肯定苦。我苦笑着应承。

临别的时候,建峰告诉我,晓琴也在太原,跟她的一位同学在钢城的立交桥下开了个书店,有机会,你去看看。

于是,眼前又浮现了那个白白胖胖的女孩,好多年不见晓琴了,尽管我们曾经是一个村的,但后来他们全家迁到了县城,初中毕业后就再也没见面。十几年不见的晓琴长成啥样子了呢?

回到省城不久,我就按着建峰提供的地址去看晓琴。彼此相见的瞬间,我们都惊呆了。晓琴已经是一个端庄漂亮的大女孩,白胖的脸蛋和丰满匀称的身材根本看不出她来自农村。

“是你啊,雁群!长高了,也洋气了”晓琴吃惊地看着我。

“你不也一样,女大十八变,变得这么漂亮我都不敢认了!”我开始和她打趣。

晓琴还是跟以前一样害羞,笑的时候都抿着嘴。

晓琴把我让进了她的书店,书店不小,十几平米大小,书架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图书,但排列整齐有序。我问晓琴为啥摆起了书摊,晓琴告诉我,她父亲希望她过上城里人的生活,于是给她出资开了个书店,过几年,城里头再找个对象成家,也就了却了老人家的心愿。

晓琴问起我的情况的时候,我只是无可奈何地笑笑,我说,难!我比你更难,不过,如果有合适的男孩子,我可以给你介绍。晓琴还是抿着嘴笑着,我说,这么大姑娘了还是害羞。晓琴说,哪能变了呢,有空长过来吧,我想和你说说话。我问晓琴你住在那里,她说就在桥对面的楼上,租的房间,有机会的话,过来我给你做饭吃。我说,那是一定的。

之后的日子,我经常下了班去陪晓琴在书店聊天,等晚上书店关门的时候,我把她送回住的地方,一块做饭吃,日子不再孤单寂寞。同她一块开书店的女孩已经看出我对晓琴有那么点意思,所以只要我去看晓琴的时候,她便借故走开。

但我一直没有勇气向晓琴表白,因为我害怕打破这种宁静的浪漫,更怕晓琴对我的拒绝。我已经被玲子拒绝过一次,我不想再让晓琴拒绝。

一九九八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我生日那天,晓琴提前关店,回家为我准备生日晚餐。晚餐很丰富,晓琴还特意给我买了生日蛋糕,蛋糕上插满了二十六支蜡烛。

屋里是我们的二人世界,因为同屋的女孩回家过新年去了。吃饭的时候,我深情看着晓琴。晓琴有些不好意思,还是笑不露齿,端起酒杯说,祝你生日快乐!我也少喝点,呵呵。

因为晓琴做的菜好,那晚我喝了不少,稍微有点晕乎的我蓦然间发现灯光下的晓琴格外迷人,大概是喝了酒的原因,晓琴白胖的脸上有些红晕,不算太大的眼睛却充满着柔情地。因为屋里太热,晓琴只穿了羊毛衫,展现在我面前她那丰满结实的胸脯让我想入非非。

那一刻,面对温柔性感的晓琴,我浑身开始膨胀,我想把她一览入怀,可我不敢。从小一块长大的两个人反而在这些事上显得不自在,这就是我的悲哀,对身边的人总是不忍心下手。

然而,当我起身准备回家时,突然跌倒在地,晓琴忙把我扶了起来。重新坐回椅子上的我,猛然间抓住晓琴的手含着眼泪对她说道,我好想有个家。晓琴说,我扶你到床上躺会吧。躺在床上的我依然抓着晓琴的手说,我是认真的,晓琴。

“我知道,唉,苦命的人啊。”晓琴把我的头缆入她的怀里,我能感受到她胸部的丰满和温热。那一刻,我就想这么一直躺在她的怀里。

“你还不回家,要不我送你。”晓琴问我。

“我不想回去了。”借着酒劲,我第一次厚着脸皮说道,但晓琴没说什么,只是用她软绵绵的手掌在我脸上抚摸着。

“你要不想留我,那我就回吧。”我试探着问晓琴。

“你看着办吧。”晓琴低声地对我说道。

那天晚上,我没有回宿舍,跟晓琴留了下来。以后的日子里,只要同屋的女孩不在,晓琴的屋子便成了我们临时的爱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们彼此烈火般地享受着对方。

然而,房子的问题依然困扰着我们,晓琴看出我的心思,有时在一起温存的时候,会突然问我,你肯养我吗?我说,你说呢,我都和你睡在一起了,我还不养你,只是房子的问题?我支支吾吾地应付着她。

“咱先不说房子,我问你养不养我,我可以给你做饭,洗衣服,生儿子。”

“我养你!不过,你得给我生儿子。”我咬紧牙在她身上猛烈地冲刺着。

“好吧,我们一起努力。”晓琴闭着眼睛迎合着我的冲刺。

后来,晓琴带着我看了几家开发商的房子,我说,看了也没用,等我攒几年钱再说。晓琴说,不买,咱看看总行吧。

那天,晓琴突然到单身宿舍找我,她说,咱们买房子吧。我说,你不是逗我吧。晓琴看着我说,难道我像骗你吗?她把背包递给我,里面装着四万多块。她说,我把书店全部转给了我们那个同学,这钱是我这几年攒下的,还有盘店后我分的钱。七十平米应该不成问题!你攒的钱装潢一下房子也就够了。那一刻,我紧紧地把晓琴搂在怀里,我今生绝不负你!

一九九九年国庆节,在亲友和同事们的祝福声中,我和晓琴在省城的一家饭店举行了一个简单而又热闹的婚礼。从此,我们的爱恋从地下转为公开。明霞也作为伴娘参加了我们的婚礼。明霞的酒量大得惊人是我所料不及,众多想灌倒明霞的同事们在这一天却给他们留下了永久的记忆,他们一个个被一个弱女子放倒在酒桌,一想起来就觉得惭愧。

明霞的落落大方给我的同事们更是留下深刻的印象,人们啧啧称赞着这位美丽伴娘的时候,我依然注意到,明霞的脸上掠过一丝常人看不到的忧郁和无奈。

明霞最终还是吐了,瘫软地躺在我们的婚床。我们要她留下来,明霞不好意思地说,今天是你们大喜的日子,我怎么能搅乱你们的兴致呢。我说,不要这么说,就当我们同学聚会吧。

同学聚会,呵呵。雁群,你找的晓琴是咱们同学,当然更是老乡,晓明也是找的老乡。哈哈,有意思啊。明霞喃喃自语道。

我说,明霞啊,有什么不愉快的就说出来。明霞说,没什么啊,只是羡慕你们,因为同学之间在一起好,起码互相背叛的可能性小。

我又问明霞,你自己的事也该考虑了。明霞显得很无奈,我要找的男人必须强过我的父亲,父亲从小在我眼里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如果一个男人追求我,他比不过我的父亲,我是不会动心的,呵呵。

我知道,在明霞眼里,晓明能赶上明霞的父亲,但晓明已经离她远去,那么明霞的单身之路还要走多长?

明霞最终没有跟我们留下来,把明霞送到出租车上的那一刻,我心里一阵酸酸的,明霞太孤单了,我们都有了自己的家,尽管不算宽敞,但能遮风避雨。尽管不算富裕,但我们彼此和睦,在寒冷的夜晚,我们可以彼此温暖对方,而明霞依然一个人在漂泊。

从那以后,我没有再见过明霞。

2

自从与晓琴筑起了小小的爱巢之后,我沉浸在家庭的幸福和温暖之中,很长一段时间忘记了以前的同学,与玲子的联系也一度中断。

那一年,我去市卫校送侄女上学的时候,偶然间在卫校的校园里看见了多年不见的玲子。看见玲子的瞬间,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玲子比以前漂亮多了,头发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厚实,白胖的脸蛋比以前略显消瘦,但布满了光泽,不胖不瘦的身体凸凹有致,俨然一位风韵的少妇。我惊讶地问她,你怎么在这里?玲子看见我也有些吃惊,你这是送谁上学?你家姑娘?我说,我比你结婚晚啊,我能有这么大的孩子,这是我侄女。

玲子不好意思地说,也是的,你找了晓琴,现在过得不错吧。我说,还可以,你不是在市部队医院吗?玲子说,我前几年调到这里当教师。你侄女以后就交给我了,我会照顾好她的。

我说,谢谢你,玲子。玲子笑着说,咱们还用客气吗?我说,是的,不用客气,但我还要客气一下,你真的比以前漂亮了。

玲子开心地哈哈大笑,你也变得比以前油嘴滑舌了,但我确实感觉到了自己的漂亮。

后来玲子无论生活中,还是学习上,确实对我的侄女关怀备至。侄女告诉我,玲子老师待她就跟自己的孩子一样。多年不见的玲子依然珍视着这份纯真的友情,写信已经成为历史的今天,我们不再写信,电话也很少打。但我们都在彼此惦记着对方,默默地、无怨无悔地为对方做些事情。

我知道在如今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我们这份异性间的友谊难能可贵。我也曾跟玲子说过,我能拥有你和晓琴两个女同学,今生足矣!玲子说,不要混淆概念,一妻一友而已!我说,像咱们处得这么好,又这么纯的男女同学已经不多见了,玲子说,应该来说绝无仅有。

成年了的我们偶尔也会在网上开个玩笑,她会问我,你想我了吗,我说能不想吗?她说怎么个想法,我说梦见你了。玲子说,骗我吧,你能梦见我?我说,梦见与你肌肤之亲!

这个时候她会略带愧疚地说,你呀还是放不下。我说,心里想想而已,如果有来世,我愿转世女人,让你做个幸福的男人,用我一生的柔情来报答今生的相逢。

玲子不无感慨地说,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放开吧,愈放下,愈自在!

3

曾经的一段时间,我一直在做同样一个梦。一群花样的女子从山花烂漫的南望山下(我母校背后的一座山)款款向我走来,曾经是我的同学,或者文学社的社友,还有似曾相识又叫不出名来的女子,她们或是陪我踏青,或是吟唱,甚至与我共渡鱼水之欢。在这些女子当中,最后向我走来的是莉英,惊艳绝伦的莉英让别的女子相形见拙,于是纷纷隐退。梦的最后是莉英张开双臂向我排山倒海般压来,然后便毫无踪迹般消失……

起初的我,自认为处于青壮年的我精力过于旺盛而以,或者说是因为那颗隐藏在最深处的没有贼胆的花心在作怪,或是怀念往日的学生时代。

那个梦不再无休止纠缠我的时候,我终于得到了一个令我震惊的消息。

那天,我接到了建峰打来的电话,建峰那边唉声叹气,我问他,表哥,怎么了。建峰告诉我,莉英不在了!我有些吃惊,怎么会?莉英也就是三十八岁吧,你看这,怎么会就?

从建峰哪那里,我知道莉英是喝老鼠药死的!是他丈夫有了外遇逼她走到这一步的。

我脱口骂道:“王八蛋!”

晓琴不解地问我,跟谁打电话了,怎么这么粗鲁。我告诉她,是你表哥,莉英死了,他家老公逼死的。

晓琴倒显得很平静,只是笑着说,你们这些男人啊,一个个都被莉英迷倒过,是吧。

我无心在意妻子的戏谑,然而莉英走了,悄无声息地走了。尽管多年不见,但我原本以为她过得很好,她的郭富城是她的骄傲。现在,这个所谓的“郭富城”却把她推向了绝路!

后来也听好多同学说起过她的死因,事情的缘由是她的丈夫银锁有了新欢,莉英发现了这一切,于是以自杀威胁。

第一次吞下老鼠药的时候,莉英被抢救过来了,看着银锁和两个尚未成年的孩子,莉英心软了,银锁也以下跪的方式起誓,从此再不负莉英。

如果事情就这样收场,莉英依然是幸福的,莉英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正值花样年华的银锁犯点错也不为怪,谁让他这么优秀呢。莉英做好了继续美好生活的打算,她能原谅银锁,那个曾经心中的偶像,那个曾经为了他跟云霞再次闹翻的帅气少年!

然而,一切彻底的绝望源于莉英看到了那不堪入目的一幕。

那个阳光灿烂,天高云淡的秋日,迎来了莉英的三十八岁生日,尽管后来没再见过莉英,但我能想到莉英依然美丽动人,风姿绰约。天性浪漫的莉英是要跟自己的爱人和孩子共度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的。

像一首老歌唱的那样“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莉英双手提满了东西,用脚尖轻轻踢门,“老公我回来了!”

然而,没有人回应,于是她掏出钥匙准备开门,门反锁着!而且能听到屋内的淫歌艳语!莉英明显感到事态的严重,那一刻,莉英任凭手里的东西跌落,洒满楼道,最后瘫软地坐在地上。

门终于开了,老公和一个丰乳肥臀的女人相拥着走出,他们完全没有在意莉英的存在,亲昵的打情骂俏,有说有笑地走出楼道。

已经麻木的莉英,最后站起来走进狼藉不堪的卧室,从凌乱的被褥和床单,她能想到这里曾经发生的一切。

已经绝望的莉英从床头柜里拿出一包东西,环顾了一下这个曾经的爱巢,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哭过之后,擦擦泪,然后吞下了那包足以令她忘掉一切的东西,短暂等待之后的莉英倒下了,这次却再也没有醒来。

我也曾经想,莉英是个热情开朗的女孩,曾经那样的无所谓,曾经对名利那样的淡定。然而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火辣的女孩,原来情感这样的脆弱,她敢爱敢恨,但眼睛里揉不得沙子,既然她的“郭富城”已经移情别恋,那么她就没有了再活下去的勇气和必要,美丽的莉英永远定格在灿烂的三十八岁。

于是我又想起多年前在煤城与莉英的最后一面,想不到那竟是永别!那红红的嘴唇曾经在我脸上留下了温热,也留下了我永久的思念。莉英,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愿你一路走好!如果有来世,我愿继续在寒窗下陪你苦读。

4

二零一一年的春节过后,我到家乡所在市煤城出差。忙完公务之后,我电话告知玲子,我说,多年不见了,咱们中午聚聚。玲子听了很高兴,并订好了饭店,煤城这几年变化并不大,根据玲子提供的地址,我很容易找到了饭店。

饭桌上除了玲子之外,还有两位美女,虽然有些陌生,但很快能认得出是云霞和慧芳。慧芳没有什么变化,依然白白净净,只是稍稍胖了点,也许职业习惯,如今身为教师的慧芳显的彬彬有礼,举止贤淑得体,不再是那个霸气的小女孩了。云霞较之以往,少了几分顽气,却多了几分沉稳,略显丰满的身姿更增添了一份成熟女人的美。

三位美女一一与我握手,对我这位多年不见的老同学表示欢迎。

然而酒桌上就我一个男生,三位美女轮流与我频频碰杯,让我有些招架不住。借着酒劲,我偷偷拉住了玲子垂在桌子下边的手,那一刻,我也感觉玲子也在把我的手握紧。然而我却很快松开了,我知道,现在我做这些都没有必要,也无多大意思,最主要的是我不想让玲子宁静和谐的生活蒙上阴影。

稍稍喝了酒的玲子,脸上红扑扑的,看着我的时候有些不自在。这一切并没有引起身边两位美女的注意,大家依然在谈笑着,回忆着那些难忘的、曾经让我们激情澎湃的同学往事。

喝得云山雾罩的我对三位美女说,我想和大家拥抱一下,这个要求过分吗?云霞抿着嘴笑道,难道白胖胖的晓琴你搂着还不够吗?我说,我想重温一下过去,在那个年代,我们是多么纯真,你们都无私地给过我一份友爱,感激你们在那些苦难的日子给予我的陪伴和温暖,如今我们不再年轻,就让这一个友情般的拥抱来告别我们已逝的青春。

于是三位美女站起来一一与我拥抱,我抱着云霞的时候,轻轻地在她的脸上吻了一下,我说,其实这个吻是晚了那么二十年。云霞拍拍我的肩,赖小子,不学好,好好珍惜晓琴吧。跟慧芳只是简单的拥抱一下,我说感谢你,慧芳,当年是你拉我这个夜瞎子走出了黑暗。

抱住玲子的瞬间,我的胳膊突然僵硬了,我不想松开玲子,我能感受到她丰满胸脯的挤压。玲子低声对我说,她们看着呢,行了吧。该放开的时候,就要放开,拥抱是为了年少时那份梦想,放开是为了这份真情的延续!

那一刻,我终于读懂了玲子,玲子虽然拒绝了我,但在她心里依然给我留着一个位置,我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玲子最后把我送到了我住的招待所,那时我已喝得晕晕乎乎,我真不知道,玲子是怎样把我弄到五楼的。我依稀记得玲子说,我留下来陪你。我摆摆手,说不用,我不想让你难堪!玲子说,这么多年,你是不是一直把我当成哥们,而没有把我当成一个女人!我说,玲子啊,如果我把你当成了哥们,我会那样紧紧地抱着你吗?我们无奈啊,你走吧,不要为难……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玲子的腿上,玲子坐在床沿上抱着我的头。

此刻的我感到一种愧疚,我说,玲子,你还没走。玲子说,你这样子,我放心不下,何况二十年来你一直牵挂着我,今天就不能让我牵挂你一次!我说,我就是个混蛋。玲子笑着说,我倒希望二十年前你就是这样一个混蛋,不说了,开个玩笑。

酒劲已经过去,玲子给我泡了杯浓茶,让我喝点茶清醒清醒。我走到窗户前,拉开窗帘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说,玲子该回去了,要不老公又在惦记。玲子说,你怎么老赶我走。我说,你是别人的媳妇,呵呵。

玲子固执地说,我还真不走了,留下来陪你!我说,哎呀,事情闹大了。

门外一阵敲门声,玲子打开门的时候,慧芳和云霞走了进来,云霞哈哈笑道,我们都留下里陪你,你幸福吧。

玲子说,我刚才打电话跟她俩商量好了,我们一起陪你!我说,天哪,我一个弱男子,怎么能应付得了。

你不要歪想,你小子就是学坏了,我们仨陪你,还能做啥?云霞敲着我的脑壳说道。

那么,我现在欢迎三位美女,拥有曾经共同的经历是我们的骄傲!同学往事,永远是我们最珍藏的记忆!来吧,姐妹们,为即将逝去的青春和那些留给我们值得记忆的同学往事我们再次拥抱!

于是,二十年来经历了风风雨雨的四个老同学拥抱在一起,共同享受这温馨的一幕,尽管我们的青春已经不在,但我们曾经年轻过,曾经在无奈中挣扎奋斗过,哭过,笑过,面对即将逝去的青春,那一刻,我们齐声喊出“青春无悔”!

篇四 : 同学往事(三)

1

哥哥是在我开学前一周被放回去的,法院下的结论是谋杀证据不足,无罪释放。他妈的×,什么谋杀,纯粹扯淡!庆幸的是,哥哥在看守所并没有太多的遭罪,因为那段期间,哥哥正好和我的同学志永住在一个号子里。志永摆平了号子里所有人,最终成了老大。志永认得我哥,不但不会为难而且关照有加。

开学那天是哥哥送我到Y市上学的。我的行囊是两个编织袋和一个手提包,里边装满了我的衣服、日用品和被褥。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那时通往Y市的路还没有全铺柏油,而且车少人多,站在拥挤的公共汽车上,一路摇晃,一路颠簸,无论外面的世界如何精彩,我都无心欣赏,近40公里的颠簸,让我目眩头晕,好几次想吐,但又怕遭人骂,于是一路强忍下来,到站下车的时候,我的脸已经煞白。

这是个煤城,空气中到处弥漫着煤粉的味道,煤炭工人来自四面八方,因此上人员结构复杂,社会治安相当差劲,不仅偷盗现象大量存在,明抢在这座城市也是习以为常。但这个城市的人喜欢时尚,在农村都很难穿出几乎拖地的裙子的时候,煤城的女人穿的紧身短裤已经露出多半个大腿。

市一中倒是远离矿区,街道还算干净、宽敞,在马路两边的人行便道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穿着时尚的女人们在耐心地和商贩们讨价还价。这一切吸引着我们这些远离城市的乡下人,然而这一切却又不属于我们。

因为临近中午,哥哥建议我们在外边吃点饭,毕竟难得机会来市里一趟。我们选择了一家卖面食的地摊,哥哥特意要了两个菜,一个山西过油肉,一个油炸花生米,还拿了一瓶酒。( 文章阅读网:.sanen.net )

我有些纳闷,哥哥什么时候开始喝酒啦?哥哥看出我的心思,笑了笑,说道:“兄弟,我们都长大了,今天我们就来点酒,庆贺我们的成长!我和你姐是没希望上大学了,你一定要争光!改变全家面貌的希望的重担就落在了你身上。”

“哥哥,你还是该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嫂子走了,谁也不可挽留,我上学也节省点,过一半年,让爹再给你张罗一门亲事。”

“这个你不用想,通过这几年的生活,我也想明白了,好男儿靠的是自己,我不再依靠父亲,我计划到县城里闯闯,城里头跑车的,揽工的多的是,我以前的同学们都在城里闯,我就不相信闯不出一片天地!”哥哥说着,咬咬牙,狠劲地喝了一口,我分明看见,几年岁月锤炼的哥哥已经不再是那个软弱的少年,他已经成熟了,现在的他俨然一个响当当的硬汉子。

那天中午,我们聊了许久,哥哥在突遭丧妻之变后并没有消沉,而是变得更加坚强。于是,我终于也是第一次对这个家充满信心,我们老魏家的“辉煌未来”不止属于我一个人的,而是我们兄弟俩的。

哥哥临走时,给我多留了些钱,叮嘱我出门在外要吃好喝好,安心读书,剩下的事你不用操心。

目送哥哥远去的背影,我心里一阵心酸,眼泪哗啦啦地流了下来,他才22岁啊,单薄瘦弱的身躯就已经承受生活的艰辛。

来到市一中,对我来说是一个错误的选择。因为市一中的教学模式并不适合我这类型人,总体来说,这里管得松懈,学习完全靠自觉,习惯了在老师教鞭下生存的我开始“放羊”了。

最为苦恼的是,从此我与玲子开始了鸿雁传书式的往来。信中了解到,玲子他们学习很苦,早上五点就得起床,晚上十点半才睡觉,而且没有午休,当然更没有礼拜天。比之于他们,我们是幸福的,我们一天六节课,晚上一个小时自习时间,周日照常休息。

这里聚集了各县区所属乡镇的尖子生,就生源而言,整体水平高于县一中,而我的成绩三年来一直保持着中上等的水平,上大学应该不成问题。但就在我洋洋得意的时候,晓明却在县一中展露头脚,听玲子说,晓明在高一全年级一千多名学生中,基本稳定在前十名。

尽管我没有在县一中呆过,但我知道,我与县一中前十名学生的差距。我的成绩说白了,将来上个本科问题不是太大,但县一中的前十名都是有希望被名牌大学录取的。

但晓明的潜力绝不止于此,高二文理分科后的晓明更是脱颖而出,稳居班级第一,在全年级的四个文科班中,一直稳定在前三名的水平。而我自己,却在没有综合考虑自己各科实力的情况下,错误地选择了理科。我之所以说自己错误选择理科,是因为我的语文、英语、数学一直很好,而我的理化只能说不差,但并不出众。

于是高中三年以后,晓明以全县文科第一的成绩考取了中国政法大学。而我以略高于本科线的成绩被江城的一所地质类院校录取,虽为重点,但因行业的不景气,报考人数才不是太多,否则我是上不了重点大学的。

不甘心中考失败的明霞最终自费上了县一中,但明霞很争气,尽管那个年代文科录取比例很低,我们的明霞当年还是一次冲过独木桥上了省财政高等专科学校。

听说,明霞在县一中时还是追着晓明不放,而晓明为了摆脱明霞,故意不跟她同班。所以,明霞在高中三年并没有多少机会可以与晓明亲近。而随着高考的结束,可怜的明霞在以后的日子恐怕也要承受两地相思之苦了。

慧芳并没有留下来与我们一起参加中考,因为她的户口在市里,中考之后便于她失去了联系。前几年跟在市里煤业集团工作的云霞聊起时,才知道她后来上了师范学院,分配在煤业集团的附属学校教书。

莉英和云霞是继我们之后第二年上的县一中,云霞一门心思地扑在学习上,莉英却在县一中任由自己放纵。县一中那个鬼地方,如果进取,你可以出人头地,鱼跃龙门;如果堕落,你可以一落千丈,名声扫地。莉英恰恰是后一种,我也不止一次听说,莉英身上凝聚了所有中学女生的不良习惯,骗男同学钱花,逃课,跟女生打架。我曾想过,我在县一中的话,莉英也许会好些,但不久之后,我便自己把这份自信推翻了,因为莉英在初三下学期便渐渐与我疏远,总之我们不是一路人。

冤家路窄,用在莉英和云霞身上一点也不过分,云霞在高一时,喜欢上了一个叫银锁的帅气男孩,那男孩我没见过,但我能想到他的帅气,因为一般人难入云霞的眼。听同学们说,银锁的足球踢得好,而且弹得一手好吉它,在我们上高中那个年代,能弹好吉他的人很少,像我这样没见过吉他的更是大有人在。在管制森严的县一中,银锁的吉他总是深藏在宿舍,只有在周末的夜晚没有老师查夜的时候,才拿出来弹弹,优美的旋律曾经给枯燥单调的宿舍楼平添了几分生机。

长大了的云霞也许是被银锁的矫健身姿所吸引,或者是悠扬的吉他声唤起了她对青春激情的渴望。但美好的时光总是如此短暂,一年后的文理分班,因为银锁的成绩太差,不得已学了文科。无情的分班又一次棒打鸳鸯,年少的云霞在经历一次次的情感纠葛之后,在渐渐变得成熟坚强,然而更大的打击在却等待着她。

莉英在分班时阴差阳错地选择了文科,正好与银锁一个班,银锁经不起漂亮的莉英诱惑,于是移情别恋,不久便跟莉英好上了。不幸的是云霞又要面对莉英的夺情之狠,我能想到那会的云霞正咬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韩莉英,你为什么老跟我过不去!”不过,莉英终究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他们最终走在了一起。婚后的两人在县城开了一家门市,日子过得倒还滋润。

高考前不久,我见过莉英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毕业后的莉英和男友没有留下来参加高考,那会他们正忙着结婚,农村人向来信奉早结婚早得子的信条,莉英那时也已经虚岁二十,正是花样的岁月,结婚生子也在常理。

那天傍晚,我正准备端着饭盆到食堂打饭,有室友告诉我,门房里有个女孩找我,在市一中三年,几乎没有女孩子和我交往,也许是我的自卑,因为煤城时尚的女孩对我来说,可望而不可及;也许我心里一直放不下玲子。

那么谁会来找我呢,带着这个疑问,我来到门房。一个戴着墨镜,留着长发的摩登女孩站在我面前,我心中一怔,这是谁呢?但熟悉的圆脸和微笑时两个酒窝让我一下就认出那是莉英。

“后生,长高了,也长帅了,哈哈”。银铃般爽朗的笑声,让我倍感亲切,莉英还是儿时的莉英。

是的,这个黑色的城市特别养人,我的皮肤开始变得白皙,加之不错的伙食,三年下来的我已经出落成一个眉目清秀,且带有几分城市气息的英俊小伙子。

“你不参加高考?”我问莉英。

“参加也没用,反正考不上。你加把劲,一定要考上大学,要不玲子可就跟别人跑了。”莉英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那你怎么来了市里,来这里工作还是?”我不解地问莉英。

“我不工作就不能来转转?告诉你,我快要结婚了,怎么,稀奇吧,哈哈,我到市里是来买结婚衣服的,走吧,晚上我请你撮一顿!”

高考前,学校对自习的出勤管得不是太严,于是我跟莉英去了学校不远处的一家餐馆。莉英拿出一张彩照递给我,“看看,帅不帅?”

照片上那个男孩浓眉大眼,长长的头发盖过额头,我说,他像,像谁来?莉英又是哈哈大笑,“郭富城,像不,我的对象,未婚夫。帅吧?”

我一个劲地赞叹,是的,跟郭富城是有些像。

莉英特意要了瓶酒,我问她,你也喝酒,她说,能喝点,呵呵,我是不是有点不正经。我说,疯丫头,不过你这疯劲,后生们喜欢。

莉英笑了笑,端起酒来,“为我的郭富城,还有即将步入大学的你,干杯!”是啊,我们真的都长大了,不久后的莉英将为人妻,而我,也许要到另一个城市去开始我的大学生活,三年的时光竟如此短暂。

饭桌上我们聊了很多,聊起了初中时那些快乐往事和求学路上的艰辛。莉英告诉我,她和云霞其实没什么,只是同为女孩的她们有些事情上观点看法不同而已。莉英喝得有些快,也有些多了,她从包里掏出一盒红塔山香烟,拆开给我递过一支,我说,我不会抽烟。于是她自己点燃吸了起来,莉英眯着眼睛,脸上泛着红晕,这个时候的莉英风情万种,有点像旧社会有钱人家的漂亮太太,陶醉的表情样子确实迷人。

突然她抓住我的手哭了起来,我有些措手不及,我没有拒绝她的手,那双手软绵绵的,热乎乎的。

“上大学一直都是我的梦想,可我这三年自个儿给毁了啊,现在只得回家嫁人了。雁子,等你上了大学一定在大学校门口拍张照片,让姐姐我看看,看看你们美丽大学校园。”莉英因为喝多了的缘故,说话都不太利索,但我知道这是她的真情流露,我也一个劲地点头承诺。

其实,按莉英的酒量,那晚喝得并不多,走出酒店的我们又在Y市的街道上走了许久,我把莉英送到她亲戚家门口附近的时候,莉英突然在我的脸上亲了一口。

莉英可能是酒劲过了的缘故,又哈哈大笑起来,“什么感觉,雁子。”

“你呀,哎,还是老样子。”我脸憋得通红,这是我长大以来接受的第一次异性之吻,感觉柔柔的,暖暖的,不管怎么样,我感激莉英给我的这次也是唯一一次纯真的亲吻!

莉英的亲吻,并没有引起我太多的在意,我依然在高考前所剩无几的日子里奋力冲刺。

高考过后,我和玲子又相聚在一年一度的西川庙会上,玲子说,高中三年过得快啊,想不到三年以后,你变得帅多了,呵呵。我说,玲子,你为啥不跟我报一个学校,我们三年来鸿雁传书,你还嫌不够吗。玲子说,你报的学校太高,我怕够不上。我说,那你就告我,我可以跟你上一个学校。玲子说我不可能毁了一个天才!我说,没有你的相伴,我啥都不是!

玲子无语,但玲子还是下意识地弹了一下我自行车上把上的尘灰,告我说,等通知出来再说,现在好好休息,嗯,懂吗?

对玲子的话,我当然言听计从。但高考结果令人无奈,玲子被省内一家医学院录取,因为未达本科线,所以调配到护士长专业上专科。

于是新的一轮鸿雁传书即将开始,等待我的命运又如何呢?

2

一九九一年的秋天,我来到了武汉开始我的大学生活,这是一座特大城市,解放后,由江北江南的三个城市组成,后来这三个城市按习惯叫做武汉三镇,把三个镇的任何一个镇拿出来都比我们家乡的省城大。

我所在的ZD大学坐落在武昌东湖之滨的洛瑜路上,武汉高校林立,大多又集中在武昌,而洛瑜路上又集中了武汉几乎所有的重点大学。ZD大学风景优美且学风纯朴,虽然生源不是太好,但新生经过一两年的锤炼后,基础课成绩排名历年来基本稳定在第二名,高于武汉大学,低于华中理工。

当年在武汉校园流行一句话“玩在武大,学在华工,爱在华师,死在地大!”地大便是我们学校的简称,说死在地大,主要是地大的清规戒律执行的比较彻底,考试不准作弊,不准打架,男女生不准勾肩搭背等等。如果犯了前两条被抓住,那你就真死定了,要不退学,要不回家校外察看,犯了第三条的话,你入党可能就无望,但因为ZD女生比例只占四分之一,好不容易找到女友的莘莘学子们为了爱情是不会把入党这些不痛不痒的事情放在心上的。

开学的第一堂课就是军训,先杀杀你们的锐气,别以为考上大学就功成名就,早着呢,好日子还在等着你。农村出生的我,正步齐步、跑步到无所谓,反正从小到大就这么走出来的,关键是站军姿,站着什么也不干反而让人倍加劳累。可恶的教官站军姿的标准是站出汗来,也就是说,看着你们一个个后背心湿透,他才满意。

军训期间没有休息日,晚上还得训练,因此一天下来精疲力竭,无心再想别的事情,当然我也无暇想起玲子,也不知道玲子这段时间在不在军训。

军训结束后,我第一件事就是写信,给家里,给老师,当然还有玲子。向他们汇报我来这里的情况,我告诉父亲母亲这里一切很好,但或多或少还是有些想家。给玲子的信很简单,只是说了一下这里的情况,还有军训很苦,但也很充实。

家里的信很快就收到了,信中告诉我,吃好喝好学习好,其余不用操心。简单朴素,却字字真情。琳子的信却迟迟未到,我怀疑是不是发错了,但玲子曾经告诉我,她们学校的护士长专业就一个班,因此信不会发错,于是等琳子的信成了我每天的必修课。

国庆节过后,我终于收到琳子的第一封信,玲子说,他们那里很好,也没有军训,军训估计在后半年,她还特意告诉我,我们县一中有个叫莹昭的女孩考进了江城的建筑高等专科学校,如果有时间,过去看看,毕竟乡里乡亲的。

那个年代的大学,找老乡也是大学生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于是,在那个阳光明媚的中午我来到了建专,建专离我们学校也就是五六站的里程,建专相对于我们学校而言,小了许多,这里也是男多女少,女生宿舍就一栋,很容易查到莹昭住的房间。因为大学女生宿舍,男士谢绝入内,因此我只能通过门房的传达室呼莹昭下来。

莹昭长得白白胖胖,说话声音绵绵的,也许是刚来到这座城市的缘故,农村姑娘的质朴憨厚在她身上还依稀可见。看见我来看她,很高兴,憨憨地笑着,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她说,你是第一个来看我的老乡啊,这么长时间不说家乡话,我都有点生疏了。我说,我叫魏雁群,以前没在县一中上过学,不过,来了这里咱们就是最亲的人。我告诉莹昭,是玲子叫我来看你的。她惊讶地看着我,玲子我不认识啊。我说,玲子在省内的医学院上学,学的是护士长专业。莹昭点点头告诉我,她的一位男同学也在医学院就读,可能是他告诉玲子的。

因为邻近中午,莹昭带我到他们学校的小炒滩上就餐,莹昭给我要了三个菜。我告诉她,咱们吃不了。莹昭微笑着说,能吃了,慢慢吃,咱们边聊边吃,好久没说家乡话了,我想尽情地说一回。我说,我也一样,我问起她的年龄,她说,她比我大两岁。我说,你就是我姐了。莹昭不好意思地说,你这人,怎么这么随便认姐姐?于是我们相视而笑。看得出莹昭不是话多的人,但他乡逢乡音,莹昭那天却跟我谈了许多。

因为晚上要上自习,我不得不与莹昭道别。莹昭把我送到车站的时候,我看见她有些恋恋不舍地低着头。我说,我会来看你的,下次我请客。莹昭说,你能来我就高兴,还能让你请?她看着我,依旧是憨憨的笑。

当我坐上车回头望去的时候,我看见莹昭在向我一直挥手,直到汽车转弯看不见为止。

我和玲子还是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玲子在信中提到,她是受一位老乡之托要我找莹昭的,而且之后的信中一再提到这位老乡。玲子告诉我,他叫薛健,是一个不错的小伙子,在医学院那个女多男少的地方,薛健备受美女们青睐。

其实那个时候的我也隐隐约约能感到玲子情感上的变化,我也知道她可能喜欢上了这个叫薛健的男孩。但我没有勇气相信这是真的,因为我怕失去玲子,尽管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向她明确表白我的爱慕,但我内心早已把她当成我的恋人。

我的愚蠢恰恰就是没有及时或者早点向玲子表白,我相信一见钟情,我相信两人若是有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也知道玲子曾经对我的敬慕。但我并不知道,我想的这一切其实也许都不是爱情,爱情不是一个人的奔跑,爱情是两个人的散步。

之后,我又联系上了不少在江城上学的同县老乡。从一位女老乡那里知道,莹昭和薛健在县一中时候就形影不离,尽管那个鬼地方对男女生交往卡得严,但那时的莹昭和薛健却巧妙地避开老师的监视,悄悄地用真诚的心去温暖和鼓励对方。

再见到莹昭的时候,莹昭已经开始亲切地叫我“雁群”。莹昭还是像第一次那样热情招待我。那时的我正热衷于路遥先生的小说,我怎么看都觉得莹昭身上有着《人生》中巧珍的质朴和温柔。我对莹昭说,你像一个人,她问我,像谁。我说《人生》里的刘巧珍。莹昭咯咯地笑着,我说,你笑什么。莹昭问我,那你像谁?我说,我就是我,谁也不像,谁也不是。莹昭说,你会不会是高加林,呵呵,开个玩笑,我也不希望你像高加林,你也不会是高加林。我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是,你是我姐姐呀。莹昭微笑着轻轻地在我脑袋上拍了一下,你就知道贫嘴,谁是你姐呀!

莹昭第一次来我们学校是在那个阳光明媚的周日,那天我正跟室友们在宿舍打扑克,莹昭敲门进来,轻轻地叫了我一声“雁群!”室友们停下扑克立即鼓掌欢迎,弄得莹昭不好意思。我说,莹昭,没事的,兄弟们都很热情,我告大家今天你要来的。于是莹昭微笑着向大家打招呼,室友们问我,这就是你的“巧珍”,不错,有眼光。莹昭顿时脸变得通红,拉了拉我的手臂说,你瞎说啥啊。我也不好意思地看着莹昭,莹昭羞答答地低下了头,抿嘴笑着。

在这男女比例严重失调的ZD大学,女生便是大熊猫级的宠物。那时,学生宿舍开始流行酒精锅做饭,中午的时候,兄弟们已经买好菜蔬,把各自的酒精锅拿出来,今天,大家要为莹昭的到来集体聚餐庆贺。

而我,因为莹昭的到来,也显得格外的尊贵和自豪。我紧挨莹昭坐着,莹昭时不时给我夹菜,引起了兄弟们的眼馋和羡慕。那天中午,我们喝了很多,最后是莹昭为我们收拾的残局。

然而,我却每天都在翘首期盼玲子的来信,我们的通信内容也是些无关风月的话题,其实在我当时已经足够,只要能听到玲子的心声,我就足矣。但莹昭渐渐走进我的生活却让我不得不考虑我与玲子的关系,既然我们都已经上了大学,我想,对于玲子的这份情感,我们是该摊牌了。

于是在那个夜深人静而又微微透着几丝凉意的夜晚,我写下了此生的第一封情书,向玲子表达了我的爱慕之情。

然而玲子却迟迟不肯回信,这让我开始了漫长等待的煎熬,我害怕玲子拒绝,因为我没有足够的精神准备去接受玲子的拒绝,我依旧想着每年一度的西川庙会的鹊桥相会。

玲子终于回信了,她说,我的信情真意切,也感谢我这份真情,她相信我对她的感情是纯真的。但她还没有足够的思想准备,她希望我毕业后还是要留到大城市的,没必要为了她牺牲自己,最后,玲子说,请给她一些时间考虑,在不久的将来,她会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对于玲子的回信,我心里充满着恐慌和希望,恐慌的是玲子的字里行间六露出一些拒绝的意思,只是不想让我过于为难而已。但玲子最后的“一个满意的答复”又让我陷入了一种充满希冀的等待。

江城的冬天只要有太阳的时候,天气还是格外的温暖和煦。遇上这样的周末傍晚,我也会约好莹昭到江边去散步。过马路的时候,为了安全起见,我也会拉着莹昭的手,过了马路之后,我会故意不放,这时莹昭也不拒绝,我们就这样手牵着手漫步在街上,桥头,江边。

我知道,我与莹昭的关系已经发生了本质的变化,因为我们那个年代的大学生,男女同学牵手还是一种奢侈,何况我对莹昭的称呼也发生了变化,由莹昭变成了昭姐。

但我的心里依旧想着玲子,虽然我知道,那是一个未知数,是一个永远都没有结果的期盼,但我依然想着,就为那年两双清澈的眸子相视突然凝固的瞬间!

可我又不愿意疏远莹昭,那个像刘巧珍一样纯洁善良,金子般的女孩,在远离亲人的江城她曾经安慰我的孤独,无私地给与我温暖。现在我不得不在两个女孩之间纠结。我是幸福的,有牵挂我的女孩,有我牵挂的女孩。可我又是不幸的,面对两个善良的女孩的时候,我无法权衡,无法割舍。

然而不愿当“高加林”的我终究得做回高加林,在两个女孩当中,我感情的天平又开始向玲子慢慢倾斜。

寒假前我去武昌火车站订票的时候,本想去看看莹昭,但我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因为一想到玲子,我便没有和莹昭再好下去的勇气,虽然我知道我的玲子也许已经不属于我了。

期末考试前,我收到过莹昭的一封信,莹昭说,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你也不来看我,是忙着考试吧。我也支支吾吾地应付她,我不想伤害这个金子般的女孩,但还是隐隐约约表达了我的一丝无奈,我说,昭姐,那天买票本想去看你,但我没有去,希望莹昭能有所感受我的无奈。但老实的莹昭回信说,你忙的话就不用过来了,没关系,寒假到我家玩吧。

3

寒假的时候,我去了看了晓明,晓明个头倒没长多少,基本和我差不多,但变得白了,也胖了。晓明告诉我,兄弟现在挺能喝,号称二斤。我有些惊讶,白酒?晓明说,啤酒,我摇摇头笑着。晓明说,你比我能喝?我说,二斤不敢说,八两白酒应该没问题。晓明哈哈笑道,你老兄比我能喝呀,那咱今天就整白酒,也好好聊聊。

“听说,你跟玲子挺好,兄弟大胆点,别害羞,表白过没有?”晓明突然问起我和玲子的事。

“不知道玲子的意思,但我信问过她,她没有给我答复。”我支支吾吾地回答。

“玲子是个不错的姑娘,希望你珍惜,你呀,比老弟我有福气!”看起来晓明的情感生活也不乐观。

“我说,明霞也不错呀,你们现在怎么样。”

“甭提了,这么多年,她死缠硬磨,我都疲了。我拒绝吧,又怕伤害她,毕竟我们从小在一块同过学。不拒绝吧,我对她真的没有啥感觉,感觉你知道吧,兄弟。那就是一见钟情,这玩艺不是能培养出来的。由她吧,等我毕业后不跟她分在一起就是了,没有别的招啊。”

原来,被人喜欢也这样痛苦,我们边喝边聊,一瓶酒下去的时候,我浑身发热,晓明却明显不胜酒力,眼睛都有些发直,我扶他躺下休息。晓明含含糊糊地说,兄弟,知己又红颜,那才叫绝配。你现在和玲子已经是知己,如何能让她成为你的红颜,那得努力啊。我跟明霞却啥也不是,你说能成吗?

我安慰他,你也不要委屈了自己,如果有中意的话就先找上,然后跟明霞挑明,这种事迟断不如早断。

因为晓明喝多的缘故,吃饭后我便跟他父母道别回家了,在回家的路上,我左思右想,要不要去玲子家看看,最后,我还是决定不去。因为玲子还没有给我答复,如果她有拒绝的意思,我怕贸然拜访令她尴尬。

当然,莹昭家我也没去,我无法再接受莹昭的热情,我知道,她在盼着我,可我不能去,因为我的心现在只属于玲子。

纠结在两个女孩情感中的我,在郁闷中度过了我大学的第一个寒假,对于新学期的到来,我既期待又害怕。期待玲子的答复,害怕玲子的拒绝,害怕再面对金子般的莹昭。

开学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给莹昭写了封长长的信,诉说了我的无奈,并祝愿她找到自己的幸福。莹昭的回信很平淡,感情的事无需勉强,何况关于我们的未来,她想的不是太多,如果有时间还是欢迎我到他们学校看她的。

莹昭的平静让我感到少许的欣慰,也许这仅仅是青春的一个小插曲而已,我们都没有太多的在意。

莹昭回信后不久,我又去看了她。她还是憨憨地笑着,但明显看出有几分勉强,谈话也不像以前那么随便,有些相敬如宾的感觉。莹昭特意把我带到学校最好的一个饭店,那一刻我终于明白,这是我与莹昭最后一次单独就餐。

就餐时莹昭第一次准备了两个酒杯,她还像往常一样和我举杯同饮,不过以前是以茶代酒,这次是真的!喝完第一杯酒的时候,莹昭突然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很平淡。“魏雁群,你知道现在你给我的感觉是什么吗?”

“不知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昭姐!”

“别这么叫我,你不配!虚伪,纯粹一个伪君子。”莹昭说得平淡,但语气很讲坚定,往日的那个温柔的莹昭不见了。

我低着头,任凭莹昭的数落。我知道,我与莹昭这份美好的情感就此到头了。

“如果你没有牵我的手的话,如果你没有一口一声昭姐这样叫我的话,你说你对你的那个玲子的真情我是相信的,我们之间这份纯真友情我也是珍惜的。是的,牵手算不了什么,但我李殷昭不是其他女人,我的手不是随随便便就让一个男人牵的。好聚好散,去找你的玲子吧,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了,做不了恋人做朋友,我办不到。”

最后的午餐不欢而散,我坚持要结帐,莹昭淡淡地说,饭钱我还能付起,你就免了吧。我说,还是欢迎你到我们学校来的。莹昭摇摇头说,不可能了,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了!

返校坐车的时候,我再也不会看见莹昭那熟悉而亲切的挥手了,亲爱的姑娘,再见,我相信你会找到自己的幸福的,彻底忘掉我这个混蛋吧,原谅我曾经给你造成的伤痛,如果有来世,我愿做你的牛马,为我今生的过错赎罪,任你用皮鞭抽打……

回到宿舍的我,心情低落到了极点,茫然不知所措的我于是拿起了洗澡用品走进了公共卫生间,任由冷水冲刷,我叫着,喊着,用这种简单的方法折磨自己,也不止一次地心里骂着自己,魏雁群,你个王八蛋!

莹昭因为上的是两年制的专科,在我大三那年就毕业分配到了我们省城,两年后我来到省城,跑遍了整个省城去找莹昭,但终是没有结果。那个时候我终于知道,自己已经失掉了比金子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曾经与莹昭结下的那份情感。

在短暂的自责和彷徨之后,我反而感觉到了一种如释重担般的轻松,因为我已经把心完全交给了玲子,心里再也容不得别人。在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支配下,我的每一天依然充满着阳光和希望。

与玲子之间还是一封封的通信,因为上了大学的缘故,相互鼓励的激情荡然无存,我们都知道家里已经不可能再供我们毕业后继续深造。

收到玲子的回复是在大二开学后不久的一个晚自习前,那时的我爱好上了写作,并在学校的一家文学社团担任副社长,班里的同学都习惯叫我社长。

那天,我刚到教室坐下不久,见班长狗剩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晃着。

“社长,你的信,好像是你的女朋友。”狗剩挤眉弄眼地说。

“晃什么呀,狗剩,给我!”我冲狗剩叫道。

“给你?请客吧!”狗剩还是拿着不给。

“我说,两瓶行吟阁,说话算话,下了自习给你。”我无可奈何地向狗剩许诺道。

“这还差不多,我知道你说话算数。给你,慢慢品味吧,呵呵。”不等狗剩走远,我便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大致浏览了一遍,我没有再仔细精读,把信扔在了课桌上走出了教室,此刻我的脑袋已经乱成一片。

玲子说,如果我有了男友,你还会像以前那样对我好吗?玲子显然是拒绝了我。我的心情也糟糕到了极点,现在我很想抽烟,尽管平时基本不抽烟,但总会备一盒以防急用,倒霉的是今天口袋里空空的,他妈的,我第一次粗话脱口而出,我使劲在过道的墙上踹了一跤,然后把一口痰又粗鲁地吐在地上。我的这一切引起了上自习的外班同学的不满,我听到有女生在骂,神经病!我真想回敬一句,当我终于克制住了自己,因为我知道自己理亏。

晚上的自习我啥也没做,啥也不想做,我该怎么办?偶然想起刚才答应过要酬谢狗剩,去他妈的,破费一次,下了自习跟狗剩一块喝酒,喝个痛快!狗剩对我的失恋看得很平淡,他带着浓厚的东北口音,跟我说道,失恋呢,并不可怕,关键他妈的不要绝恋,知道不。你跟你那个对象呢,算不上恋爱,手都没牵过,她还不跟人跑了?想开点,在你们文学社物色一个,好歹你也是个社长,对不。

对狗剩的戏谑,我并不在意,只是一个劲地跟他碰杯喝酒,当狗剩看我拼了命的往肚里灌酒时,他有些慌了,立马自己付了帐,拉我走人。其实我并没喝多,只是心情不好而以,狗剩扶着我走在校园的马路上,眼前的灯光令我眼花缭乱,原本美丽的校园今天却显得格外丑恶,女生楼前丁字路口的美女们叽叽喳喳的叫声让我听了心烦,眼前浮现的是她们面部扭曲了的五官。

一群学生围在宣传板报前欣赏国庆书画、文学作品展览,我看见很多人在看我写的短篇小说《情可奈何》,看来他们很喜欢。这些可怜的孩子们,居然为这种虚构的故事感动,我知道是我在欺骗他们,而且也欺骗了我自己。去他妈的,我把没有喝掉的半纸杯可乐重重地泼向我的文章。他们终于骂着走开了,其中有人认出我来,窃窃私语道:“那人就是小说的作者火雁。”其他人不屑一顾,有人说到“人品远比不过文品,有人说文如其人,看来都他妈的装出来的。”

对于大家的品头论脚,我并不在意。酒劲渐渐过去的我开始回味玲子的来信,青春最亮丽的风景已经成为永久的过去,其实我没必要去恨玲子。即便这么多年默无声息爱着玲子,最终却劳燕分飞。但玲子有自己的选择,喜欢玲子也罢,爱玲子也罢,最终也是为了让玲子感到幸福,如果玲子的选择是对的,那么就应该好好祝福她。经历了许多事情之后的我也终于知道,爱,其实就是你能为他(她)做多少,做什么。那时的我一无所有,但我能为玲子做的就是对玲子的成全和对这份情感的放弃。

4

大二暑假的时候,听晓明说,明霞分到省城一家大型商务宾馆做会计。明霞在毕业前去过一次晓明的学校,两人闹得不欢而散。因为那时的晓明已经有了女友,最终没有接受明霞。

我能想见明霞当时的无奈,这么多年来的真情付出,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如今心爱的人已经与别的女孩牵手,那么她该怎么办?她是个要强的女子,这一点毋容置疑,可她的情感也是脆弱的,她无法接受多年以前就已经注定的事实。

可她又是个有着非凡气质的女子,面对晓明的选择,她没有大喊大闹,日子还得继续。之后的明霞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和事业当中,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忘掉伤痛。

我跟玲子之间的书信并没有因爱情的中断而中断,我们依然是知己,我们也一直无怨无悔地用心呵护着这份剩下的纯真友情。

大三那年,玲子开始学着织毛线,她告诉我,她正为我织一条围巾,结果被男友发现了,男友把她臭骂一顿。我告诉她,如果为难的话,你就不用给我织了,毕竟名花有主。玲子说,已经织了就把它织完,就当她再放屁一次!我有些不解,后来玲子来信说,她的男友反对玲子与我继续交往,玲子为了让他不生气,总是哄他,总说这是最后一次,但玲子依然跟我书信往来,于是每每这时,男友会不冷不热地说她,你又在放屁。

看来玲子的处境也不好受,但我依然盼望着那条围巾。

那年的12月30日,我生日的前一天,我收到了最珍贵的生日礼物,玲子为我织得围巾如期而至,那是条雪白的围巾。玲子的选色也许很讲究,白色象征纯洁,反正那时的我是这样理解的。看得出,围巾织得并不是很好,也许玲子是在我身上练手,但一针一线都凝结着玲子对我的情谊。感谢玲子,你在拒绝接受我的爱情之后,依然给了我一条象征爱情的围巾,让我曾经受伤的心得到了安慰。

然而,玲子与男友的关系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玲子来信告诉我,她想远离薛健,她还说,其实薛健人很好,但不知怎的,她现在却不想和他再处下去了,她到底该怎么办。我回信告诉她,你自己选择吧,我现在能帮你什么。玲子说,什么也不用,我只想跟你说说,你知道,你是我唯一的知己。

玲子最终与薛健分手,当然玲子也不会再回头找我,玲子在毕业后进了市里一家军队医院任护士长,不久之后,嫁给了一位外科大夫。

那天,我正在和即将毕业的同学们在外边的地摊上喝酒,突然想起今天是玲子结婚的日子,于是抬头向北方望去,想着玲子这会儿已经该进了洞房了吧。同学显念问我,社长,你在想什么?我意味深长地说,玲子今天就是别人的新娘了!显念,干了,为了玲子的幸福,为了我逝去的爱情,干杯!

大学时代一晃而过,我分配到了省城一家最大的钢铁企业工作,晓明放弃了到政府部门任职的机会,自愿选择了一家私营企业,从小职员做起,后来成了这家企业的总经理。具有男孩子性格的云霞也选择了一种男孩子的职业,毕业后到了市里的煤电集团下属的建筑公司就业,听说后来也混得不错。

学生时代就此告一段落,我们将满怀期望和激情步入成年,人生路上自是风雨坎坷,然而我们却无怨无悔,就为我们年少时幼稚的誓言奉献我们无悔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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